冰箱上的磁铁压着一张便签，是她——陈姝的笔迹：「记得吃药，别熬夜，我爱你。」日期是去年冬天。

书架上的合影更多了：他们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的，在埃菲尔铁塔前的，陈述单膝跪地求婚时的......最后一张被黑纱盖住一半，只露出陈姝的笑脸。陈姝伸手取下相框，黑纱下是她的遗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变得困难。陈姝——不，现在她就是陈述了——必须坐下来才能不晕倒。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林嘉－公司"。

陈姝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喂？"

"老陈！你终于接电话了！"一个男声急切地传来，"你没事吧？这周都没来公司，总监快气疯了！阳光城项目后天就要交最终方案了！"

"我......"陈姝努力让声音平稳，"我身体不太舒服。"

"又来了？"对方的声音突然压低，"听着，我知道陈姝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三个月了，兄弟......你得试着走出来。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陈姝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我会...尽快回去。"

"明天能来吗？客户要求修改的部分都在你电脑里。要不我下班把资料给你送过去？"

"不！"陈姝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反应过度，"我是说...我自己去公司拿。谢谢。"

挂断电话后，陈姝瘫在沙发上。陈述的身体比她高大许多，但此刻却感觉如此脆弱。她需要了解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需要知道"陈姝"是怎么死的，更需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首先，她得学会如何做"陈述"。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亮着呼吸灯。陈姝走过去打开，需要密码。她试了陈述的生日，不对；试了自己的生日，屏幕解锁了。

壁纸是他们俩在孤儿院门口的合影，那时他们大概十岁。陈姝记得那天，老院长用那台老旧的胶片相机给他们拍的。当时陈述因为被大孩子欺负而哭鼻子，她搂着他的肩膀说"我会保护你"。

谁能想到十五年后，她会以这种方式"成为"他。

电脑桌面很整洁，几个工作文件夹和一个命名为"给姝"的加密文件夹。陈姝试了几个常用密码都打不开。

邮箱里有上千封未读邮件，最近的都是工作相关的。她搜索"陈姝 车祸"，立刻跳出几十条结果。最上面是一条三个月前的本地新闻：

《年轻女摄影师车祸身亡 肇事司机逃逸》

陈姝颤抖着点开。

"昨晚9点50分左右，平安路与朝阳街交叉口发生一起严重车祸，25岁女摄影师陈姝当场死亡。据目击者称，一辆黑色轿车闯红灯后高速撞上正在过马路的陈女士，随后逃逸。警方正在全力追查肇事车辆......"

文章配图打了马赛克，但那个身影，那件衣服——陈姝清楚地记得，在她那个世界，陈述出门时穿的就是这件蓝色衬衫。

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陈姝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黑暗。她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记忆，还是这具身体残留的陈述的记忆。

书桌抽屉里放着一瓶药，标签上写着"氟西汀"，还有一张心理咨询名片。药瓶已经空了。

陈姝翻遍整个公寓，在床头柜深处找到一个日记本。第一页写着陈述工整的字迹："没有姝的第一天。"

她不敢细看，快速翻到最后几页：

"第78天。我又梦见她了。梦里她说‘我就在你身边‘，醒来后我疯狂地寻找每一个角落......"

"第79天。咨询师说我有人格解体的症状。也许他是对的，我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存在......"

"第80天。如果我也死了，能见到她吗？"

日记本从手中滑落。陈姝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陈述失去了她，就像她在那个世界失去陈述一样彻底。

窗外夕阳西沉，给房间镀上一层血色。陈姝站在穿衣镜前——卧室里唯一一面没被她打碎的镜子——凝视着里面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她轻轻触碰镜面，指尖与"陈述"的指尖相触。

"我在这里......"她低声说，却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天，孤儿院破旧的游戏室里，她第一次见到陈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