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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未必是新生
我是寺庙里的一枝冬青。
蹭了香火、佛光,得了些灵气。
旁侧的一株附地菜也通识了,但沉默寡言,不爱搭理我。
有俩人常来看我。
扮男子的少女叫柳素娥,书生气的少年叫江亭瞳。
柳素娥喜爱我,曾同江亭瞳说:
“此乃冬青,其果可使冬日饥饿的鸟儿饱腹,是善物,寓意生命。”
她给予了我姓名。
静悄的日落里,他俩躲在我身后,商议私奔。
之后,他们有段时间没来,兴许是成了。
可那夜,江亭瞳满身血渍,爬上寺庙的石阶。
世间的反抗无果,只剩闭目的佛祖能做奢望。
柳素娥再来时,绮罗珠履,身后是一众热闹的家人、丫鬟,浩浩荡荡。
她也变了,和江亭瞳一般,眼底无笑,由清变浊,如一潭死水。
听闻她被圣上赐婚,来寺庙里讨个上上签。
她讨走了吉利后,将我折断,也讨走了我。
大抵是睹物思人。
她独自在闺房内,安静地吃断魂草,疼得抽搐、流泪,却是笑着的。
她死了。
我接替了她的身体,体会了深入骨髓的痛。
“得了又失,最是痛苦。”
柳素娥仍在梳妆,身旁是被搁置的嫁衣。
在我临走时,她托我到寺庙,给江郎带话。
我一抬头,正对铜镜。
又借尸了。
镜中的女子,清秀里,眉眼不失锐气,耳边别着冬青的叶子。
一身酒气,大概是死于酒壶之中。
我成了赛清玉,一个孤女,是京城北边卖酒的东家。
距我死后,已过了一年,赵遥岑已登基为王。
在宋临意诞下一子后,他下令罢黜后宫,唯有柳素娥配位皇后,谥号咏思。
打听到此事时,我心中泛起苦涩。
我还是不懂凡人,活着时不思,逝去后,又作永思以显深情。
太后崩了,我默哀许久,她和皇后一样,是为数不多疼爱我的长辈。
而沉云,不知是否过得好。
酒铺有大单,皇宫定了千壶刘伶醉,以备宫宴。
得了一箱黄金的赛清玉,喜不胜收,饮酒一夜,却因此丢命。
我不擅经商。
但幸赛清玉将工人都调教了一番,我只需监督查验。
怕人怀疑,我秉灯夜烛。
可这些知识,繁多又枯燥,不如话本有趣,看得我头昏脑涨。
且时不时地,会想起赵遥岑教我识字的日子,心里是难言的苦涩。
正好日子到了,我动身去寺庙。
头回独自到街头巷陌,无人陪同、看管,我健步如飞。
是从未有过的自在。
城北寺庙,最灵的是姻缘。
在姻缘树下,我见到江亭瞳。
他正值壮年,却瘦骨嶙峋,鬓角发白,仍是书生打扮,粗布麻衣。
他在仰望,那同柳素娥系上的红绳,经了日晒雨淋,褪色发白。
我与赵遥岑也系过一个,但如今红绳众多,已找不见踪迹。
江亭瞳有才华,但因柳相国暗中使绊,次次科考皆落榜。
看着他,我忽然想通件事,想通赵遥岑为何厌恶此地。
这是柳素娥与江亭瞳定情之地。
“江公子。”
江亭瞳闻声回头,他不认识赛清玉,正疑惑地看我。
“我是柳小姐朋友,她临终前,托我给你带话。”
那些情谊,沦为简略的词句。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他失力地瘫坐,似笑似哭。
“我怎不记得爱妻身旁,有过姑娘这位好友。”
突兀,又熟悉的男声响起。
我身子一僵,堪堪转身。
日光下,是丰神如玉的青年,是微服的当朝圣上。
他多了居高临下的冷肃,眉宇间,是挥散不去的疲意。
他注视我,似要看透些什么。
过往零碎地在脑中被拼凑,扰乱我思绪。
心如止水,是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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