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还不会那么戏剧化，实际上，爸爸入狱后，我受到的舆论波折没有那么持久。

事情发展最激烈时，我刚入学，毫无疑问成为漩涡中心。不过只是暗暗被戳脊梁骨，再带着唏嘘，并未因此遭受长期霸凌。

附中是省重点，整体素质相对好。

但除了国际部那些满身铜臭气的浪荡子。

付潇就是其中之一。

同在附中，自那一幕后，我势必与她再次对上。

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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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已过一个月，奇怪的是，付潇并没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也并未有任何举动，她就像突然放过我了一样，偶尔看见了也只是微微瞥一眼，不作言语。

上次许同舟与她亲昵的一幕又晃入脑海，幸而我已经没了那么大的反应，如今细细想来，只觉得奇怪。

这两人要是真的看对眼，以付潇高傲的性子，必然来我眼前刷一波存在感。就算没有在一起，为了恶心我，她也会特意添油加醋一番。

可是都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

不过……好戏也快来了。

她放过我，我便要放过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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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黄昏，我拿着住宿申请资料与现金，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又遇到了另一个人。

对方凌厉的眉眼扫下来，带着极强的不屑与挑衅，像刺刀，钉到人心里去：「你要和我住一个寝室？」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对上她：「嗯。」

张娆挑了挑眉，甩一甩手上的水珠，笑说：「宋以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不怕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眼前这个人，前段时间还跟付潇站在一起，将我踹进污泥里。

她们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捧腹大笑。

我同样回笑着看向张娆，眼眸暗淡几分，却不减坚定：「你都不怕午夜梦回，有人寻你讨回公道。我要是被你们打死了，变成厉鬼，又有什么可恐惧的呢？」

语出惊人，听来毛骨悚然，犹厉鬼索命。

对方的笑意迅速冷下去，整张脸黑得赛锅底：「你什么意思？」

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套了密封袋的照片，拿在手上晃了晃，俏皮地：「你猜~」

藏在暗处的拳头越握越紧，我忍着恐惧，也强压下巨大的兴奋。那种兴奋从头皮泛下去，一直泛向四肢百骸，将整个身子激得颤抖起来。

你们放过我，我便要放过你们么。

拳头剧烈颤抖着，那是极疯狂的刺激。

曾藏在心口深处的那个词此时群魔乱舞地爬出来，将我整个人包围住。

复仇，复仇。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敢做出那样的事，就不怕遭报应么。

背负上人命，可还有一日安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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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撸起校服长袖，胳膊上狰狞的疤痕尽数露出来。

虽然距离上次挨打已经过了一月，但有些顽固的伤痕还是清晰可见。

张娆盯着我胳膊上的烫伤痕迹，睫羽扇动着，藏在暗处的手紧紧握成拳。

「你身上，也有这样的伤，可能比我的更甚——现在还没好吧？」

我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从里面瞧出久违的惊恐。

——那与当初的我简直如出一辙。

「别怕啊，这寝室里还有第三个人么？」

我一边说，边往一旁墙角那个床位看了一眼。

张娆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惧意更甚，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大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慢条斯理道，从那边转回头：「你在问谁，问她还是问我啊？」

轻飘飘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张娆终于忍不住，抱头大叫出声，尖叫着让我闭嘴。

「我没有，我没有——」

「是付潇，是付潇一家逼死了她！和我没关系的，我只是……我只是旁观了一下而已，我也要保全自己的，不是我！」

「不是我……」

我从口袋里抽出照片，甩下去。

照片里一团血肉模糊，唯有头发还尚且认得出。那是一个女孩，一个跳楼的女孩。

我漠然看着张娆举止疯癫，形如厉鬼。这便够了，我再也不刻意吓唬她，厉声喝道：「你不杀伯乐，伯乐因你而死，你们摘的真是干净！」

「你们在校内横行霸道时，将人堵在墙角索要保护费时，仗着有付潇的家世支撑就肆无忌惮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我指着墙角那个床位：「想过吧？恐惧吧！半夜三更看见那张床会不会打着哆嗦跪过去求饶，求那个女孩早点往生，过个好日子，别来缠着你们了！」

「你自己也曾是受害者之一，好了伤疤忘了疼，况且你身上的痕迹还没褪下去呢，如此行径，自己不会爬起来打死自己吗？！」

强忍多日的肺腑之语终于吐露出来，我舒畅极了，大口呼出一口气，好像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屈辱唾了出去。

我低头看着张娆，后者面色惨然，头发凌乱，双手抱臂，指尖深深陷入皮肉里，还在喃喃低语着什么。

我俯下身，捡起那张照片，换了一种很轻的声调：「你们这个小团体还是不太行，人心涣散，有内鬼啊。」

张娆已经奔溃，她不是胆大包天的人，这样一桩人命砸在手里，换了谁都不从容。

我又掏出一张相片，这次是个长相清秀，笑起来嘴角有浅浅梨涡的少女，与方才血肉模糊的一团形成两个极端。

我拿着照片要张娆看，她挣扎着别过头。我也不强求，径直地将前后因果娓娓道来，语气平然，好像在讲睡前故事。

照片上那个女孩叫邵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她的家人只是做点小本生意，一辈子战战兢兢，谨谨慎慎，唯一做错的，就是碰到了付家。

事情得从三年前说起，论起来，和我爸爸还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