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我即将离校。

附中对可保送项目极为重视，经过训练，几个集训班召开了最后一次事项注意大会，就要奔赴赛场。

不过这次大会，我好像没多少心思听了。

我趴在栏杆上，往下俯视。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富态女人走在一处，而付潇，跟在他们身后。

学校里好像来了不得了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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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大会，大家各自收拾。

距离校巴发车还有一段时间，我跨上书包，脚尖一转，去了学校礼堂。

这次元旦汇演，外加附中建校三十年庆，礼堂布置得井井有条，彩排都一点不输正式演出，一场接一场进行着，盛大隆重。

视线穿过人群，我终于看到了付潇父母。

好好看看吧，你们女儿的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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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下一个节目，表演者15届国际部四班舞蹈艺术生付潇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掌声响起。

一秒，两秒。

……足足过了一分钟，付潇还没有出现。

主持人尴尬得上台打起圆场，絮絮叨叨说了足足两分钟，再一次念出了请表演者上场。

——礼堂内，一片寂静。

付潇已不知所踪。

我冷笑一声，压低帽檐，抬步离开礼堂。

「宋以沫，你不是挺清高的么，现在怎么这副鬼样子？」

大屏冷不丁传来一声熟悉女音，而后便是拳打脚踢声，伴随着讥笑嘲讽等言语，无比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朵里。

我轻轻蹙了蹙眉。

不管隔多久，噩梦再次重现，我都久久难平。不过现如今我的心态已经强大如斯，不会被轻易撼动——

是我做的。

我找来他们霸凌我时拍下来以作威胁的视频，借着这次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将它公之于众。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付潇的好嘴脸，哪怕把自己都算计进去，哪怕从此颜面扫尽。

我不在乎。

我只要那些罪有应得者，日日难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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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内一片哗然，炸开了锅。

付父付母惊讶地看向主持人，又急切地四处扫视一番，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没有任何防备。

付母大声喝道：「关掉，快关掉！那不是我女儿，你们在干什么！」

身边人指责的目光投过来，令她心中一颤：「你们校方就是这么办事的吗？我们要撤股！」

「撤吧。」

校长颇有威严的声音重重地落在他们二人身边，带着十分的刚正：「贵方的股份含欺诈成分，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现已被架空，作不得数。」

「这里是学校，令嫒曝出如此丑闻，还是请回家去，好生管教吧。」

付母眼睛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她还想说些什么，声音已经被泼天的指责谩骂声掩盖，自身难保，面对来势汹汹的人潮，不得不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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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大巴车走去，浑身剧烈颤抖。

——因为激动。

心中压抑着极致的疯狂，我忍着，可是忍不住。终于，笑声泄露出来。

肩膀不住抖动着，我捂住脸，笑得隐忍又疯狂。

报应……

哈哈……都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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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我找到张娆，道破她当年与付家的恩仇，红白脸切换着唱，才诱她说出了U盘的事。

她真的给许同舟了。

当初付潇跟许同舟那个亲昵的一幕，是付潇为了恶心我，故意找到他，将我被霸凌的视频拿给他看，威胁许同舟如果不陪她作那出戏，就变本加厉伤害我。

听张娆说，许同舟看到视频时急得眼睛通红，愤恨不已，那眼神恨不得剐了付潇。

最后僵持不下，迫于无奈，他只好答应。

那天原是付潇想先相处着试试，把许同舟调教好了再带来恶心我，没想到正巧被我撞上，且误会大了，倒是省事一桩。

因为许同舟实在太不听话。

他不满付潇的一切，两人只有不欢而散的结局。

而许同舟接下来做的，就更忤逆她了。

付家上头一直有把保护伞，正因他，付家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天公开眼，那个官员被卷入案子，不久后上头换了人。

原本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换了一个人。付家在江城一手遮天，挥金如土，保护伞什么的，多砸些钱进去，少一个多一个都没多大关系。

可他们错了。很不巧，这次来的，是个铁面无私的家伙，且和付家有些旧仇。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要烧掉付家这颗大毒瘤。

相关部门暗中介入调查，而少了最大一把保护伞的付家，底子很快被抽出来。

合同诈骗，倒卖胚胎，追债草菅人命……等等等等，桩桩件件都能断了付家的命脉。

而这位大官掌握一手资料，却始终忍而不发。

他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一举击垮付家的时机。

直到后来我为了U盘再次找到许同舟，他告诉我，那位市长是他爷爷的朋友，为人刚正不阿，一身凌然正气。

我们一起撰匿名稿，将证据一点点收集起来。

从一开始调查身负债款的人群，后来逐渐顺藤摸瓜，找到邵棠的父亲。

他还活着，真是万幸！

我们一起去开导他老人家，一连数月，乐此不疲，直到他愿意以己为证，帮助我们连名举报付家。

我们通过许同舟家那层微薄的关系，将辛苦的成果递交了上去。

不久后，有人回话了。

市长在看到来人居然是两个小屁孩时，震惊不已，问我们哪来的胆量。

我半隐半明，说了爸爸的事，接着把伤疤拿给他看，真诚无比：「我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公平与正义在，若没有，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要怎么活呢？」

那时的许同舟看着我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眼里带着忧伤，沉默良久，才道：「公理之下，正义不朽。」

他真的做到了。

我仿佛看到他之后高坐正位，审判善恶的模样。

——公理之下，正义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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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发车时间已经到了，我快速迈步走过去，忽然听到身后“砰”地一声，而后传来一阵刺耳尖叫。

「有人跳楼了！——」

我已经一只脚跨上车，却又回过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防备。

我看到有个人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而抬头望向上面，栏杆旁还有只手没来得及收回去。那道人影迅速跑掉，我看得半隐半明。

付潇的父母就在此时冲出人群，他们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孩，也看到了我。

发车了。

我隔着车窗，冲他们做了个口型，笑着摆摆手。

那口型只有一下，隔着车窗看不真切。

——我对着他们“说”：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