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歌在郑婉家住着，因着受伤的脚不能到处跑，整天无所事事，只能吃了睡睡了吃，上网买些东西来抚慰高跟鞋被丢弃在街边的受伤心灵。

郑婉要工作，没办法整天整天地陪她，韩以歌住了四天实在无聊，还是回了自己家。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房子，一座巨大华丽，毫无人情气息的房子。

郑婉挑了个不上班的日子送韩以歌回家，后备箱里三个大箱子，尽是这几天韩以歌买的东西。

管家大叔穿着三年前送她走时那套西装站在大门外等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直等着韩以歌。

管家大叔将韩以歌的行李搬进去让佣人拿去房间收拾好，韩以歌和郑婉道了别便跟在管家大叔后面进去。

别墅里和三年前一样，门口的吧台上放着大门的钥匙，韩以歌在客厅里转悠，有些恍惚，若不是手腕上没好全的伤疤有些痒，她甚至觉得她并没有离开过这里，并没有发生过那些事。

韩以歌顺着楼梯向楼上走去，手扶着栏杆，手腕上洁白的丝巾扫过栏杆，一尘不染。

韩以歌的房间在二楼左边的尽头，她站在楼梯口，微微有些愣神，良久，向右边走去。

她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尽头有一间房间，并没有上锁，可门把上却落满了灰尘。

抬起手，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慢慢握上，手心里沾满了灰尘，握紧，深吸一口气，一下将门推开。

房间采光很好，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可以看得见被惊起的灰尘在空气中浮动。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却都盖着白布，唯独中央摆着一张床，平整地铺着天蓝的床单，空气中似乎隐隐有着血腥的味道。

掀开书桌上的白布，灰尘飞扬。

书桌上面倒扣着几个相框，韩以歌拿起一个来，照片上有两个少女，脸上都有着不少的奶油，可却笑得开心无比，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字，字娟秀好看：祝以歌十八岁生日快乐！——韩明珠。

眼睛有些涩涩的，是灰尘进了眼睛吧。手指拂上落款，轻叹一口气，嘴角微微扯起一个苦涩的笑。

姐，我好想你。

韩以歌不喜欢出门了，整天窝在家里用笔记本上网，一日三餐都由管家大叔送到她房里，韩以歌回家的第三天，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今晚给你安排了接风宴，A市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六点我让小李来接你。”父亲毫无波澜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收拾得体面点，别丢了我的脸。”

韩以歌没有说话，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将手机扔在床上，看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股市行情走向，讽刺地笑出声。

七天，接风？

呵，怕是准备把我卖出去了吧。

下午四点，管家大叔敲开韩以歌的房门，放了个系着粉红色蝴蝶结的盒子在矮几上，盒子不大，里头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件礼服，上头放了张纸片：

小歌儿，哥哥我为你量身定做的，今晚一定要穿啊。 －－顾淡

一个半小时后，韩以歌穿着礼服站在全身镜前，镜中的女子略施粉黛，长发披散下来垂至腰间，颈上一条细银链子，坠着个银制的鹿角，落在锁骨间。

一字抹胸的领子配上垂感甚好的雪纺长裙，纯白收腰的设计更衬得韩以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摇曳，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抬手将头发拢了拢，随手高高盘起，别上镶着细碎水晶的头饰，扯出几缕微卷的耳发，看着镜子里好看的自己，韩以歌的心情还算不错。

小李早就在门外侯着了，俯身套上高跟鞋，原本将将及地的裙摆远离地面，露出高跟鞋白得反光的皮面。再次对着镜子扬起嘴角练习了许久的弧度，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走了出去。

路上有些堵，韩以歌到时正好七点整，韩氏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停放了不少豪车，想必大多是为了目睹韩家从未公开的二小姐的风采。

早已有侍从在大厅等候着韩以歌，电梯直径升上十二层，百来平米的会客大厅中金碧辉煌，觥筹交错间各式各样的人穿着着华丽的礼服礼貌而恭维地交谈着。

韩父带着韩以歌走上大厅前的舞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

“大家好。感谢各位今晚赏光来到小女的接风宴。”韩父礼貌地开口，微微鞠躬。

“小女几年前出国游玩，前几日才回来，借着给她接风的由头也好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这就是小女，韩以歌，今年二十一，尚未婚配。”韩父侧身将韩以歌显出来，韩以歌鞠躬问好，笑容得体，韩父继续说着，无非是些客气感谢的话语。

韩以歌看着左前方那个世故圆滑的挺着不大的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心里一阵恶寒，今儿这个宴，摆明了是告诉全世界，这韩家还有个没出嫁的小女儿，想进一步合作的，可以来试试了。

从舞台上下来韩以歌本欲去找在角落的郑婉一行人，却被韩父拉着说去认识认识长辈，韩以歌端着杯香槟跟在父亲身后，父亲和对方侃侃而谈，时不时夸奖韩以歌清秀好看，恭敬有礼，韩以歌只尴尬地笑笑，轻呡一口酒。

在委婉拒绝掉了第三个被家里长辈派来搭讪的富家公子后，韩以歌终是待不下去了。

韩以歌借了个不舒服的由头准备往角落里头躲，郑婉正同林沐抱怨最近郑氏股票跌得厉害，林沐听得有些无奈，见韩以歌来了赶忙转移话题，：“以歌，这儿。”

韩以歌将香槟放在一旁，端了杯果汁向他们走去：“沫沫，婉婉，顾淡哥，叶敏。”

郑婉拿过韩以歌手中地果汁喝了一口，咂咂嘴又还给她：“味道不咋地，这么多富二代，你怎么不去多认识些朋友？”

“你不是富二代啊？我认识的富二代还少啊。”韩以歌瞪了郑婉一眼，有些嫌弃地呡了口果汁：“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新衣旧人固然是好，可旧衣新人也终归会有，来小歌儿，转个圈我看看。”顾淡将身旁娇小的女孩子揽在怀里，对着韩以歌道。

韩以歌慢悠悠地转了个圈，流光的面料在灯光下异常好看，看得顾淡满意得紧：“不错不错，衬你的气质，也不枉我紧赶慢赶地给你赶了出来。”

韩以歌端着果汁敬他，笑的一脸献媚：“辛苦了辛苦了，我这才回国，衣柜里少了那么几件衣裳，您看……”

“没门儿。”顾淡斜眼看着韩以歌，“韩小姐衣柜里还缺衣裳啊。”

“哼。”韩以歌不甘心地咬着玻璃杯边，小声嘀咕，“真小气。”

“韩以歌你出去几年长本事了是不是！”顾淡一把抓住韩以歌的手臂脸上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将她拉扯到那一旁的可人儿面前，“叫嫂子！”

“嫂子？”韩以歌转头不解地看顾淡一眼，而后转头认真打量起这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不算特别好看，却生得清秀乖巧，穿着青绿色的衣裙，是长辈喜欢的样子。

她对着韩以歌伸出手，笑起来：“你好，我叫叶敏。”

“叶家小姐？”韩以歌握住叶敏的手，挂上公式化的笑容，“我们合作过，有印象，幸会。”

叶敏没有多说话，安静地待在顾淡身边喝果汁，即使知道韩以歌在不断地悄悄打量她也不紧张，只是在对上韩以歌眼神的时候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

韩以歌看到叶敏的微笑愣了一下，也回她一个笑容。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有人能让顾淡停下来。

“以歌。”林沫走到韩以歌身边推推她让她从叶敏身上回过神，用眼神意识她朝门口看去，“陆辰舟。”

韩以歌看向门口，脸上仍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只是嘴角一点点垂下来，慢慢变得面无表情。

陆辰舟一套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装，纯银的领带夹反射着柔和的光，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嘴角勾着月牙般的笑容。

他身旁的邹妍一身粉白小礼服，微卷的长发将小女儿家的姿态显露无遗。她挽着陆辰舟的手臂，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

韩以歌握紧了杯子，眯起眼，眸中迸出不满的情绪，那本该是她的位置。

大厅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疑惑着这才起来没几年的邹家的二小姐为何会是陆辰舟的女伴，还是出席这个为韩二小姐举办的宴会。

毕竟当年陆大少爷和韩二小姐订婚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晓，可今天在韩以歌的接风宴上，他陆辰舟却带了另一个女伴。

“向大家介绍一下。”陆辰舟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这位是邹家二小姐邹妍，我的……女朋友。多年前的那件事，各位就烦当是看了一场笑话。”

笑话？呵，笑话！

凭什么他陆辰舟一句话，她韩以歌就成了笑话！

“陆辰舟你他妈什么意思！”郑婉上前几步，眉头紧皱，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愤怒。

“韩小姐。”陆辰舟转头盯着韩以歌，“难道不是吗？”

韩以歌怔在原地，嗤笑一声，端着没喝完的半杯果汁走到陆辰舟面前：“对，笑话，我韩以歌他妈的就是个笑话！”

冰凉的果汁被韩以歌尽数泼到陆辰舟脸上，玻璃杯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微微偏头对着一脸错愕的邹妍冷笑一声，分开两人朝外面走去。

郑婉想追出去却被林沫拦住：“让她静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