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志尊平安镖局的东家一声叔叔，而镖师们也尊他一声少东家，然二人并不同姓。东家姓展，单名一个云字。

展云望着程舒志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跟在他身后走出去。走回庭院里，在众人面前，他又恢复了自己一贯严肃冷漠的样子，清清喉咙大声道：“咱们今儿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就去走这趟大镖！”

他口中的大镖是前天接下的。要护送的是什么，展云不清楚，只晓得它们比金银玉石还要珍贵，外面那些拉货的马车，就是用来装货的！

安歌现在所处的时空，是一个在历史上完全不存在的时空，名为大齐。

到如今，大齐也不过经历了三代皇帝。大齐的江山，是在第二位皇帝在位坐稳的。当年的程家，地位显赫，势力强大，地位堪与皇帝相争。

甚至完全可以说，大齐的江山，十之八九都是程舒志的爷爷和父亲打下的！十五年前，程老将军过世。老将军过世不久，程舒志的父亲便遭人陷害，夺了兵权，削了官职，贬为庶民。

树倒弥孙散，当年许多依附程家而生的官员见程家势微，落井下石，家产亦别奸人夺去，渐渐地，程家一日不如一日。

展云一家受过程家大恩，他知恩图报，在程家衰落后，辞去官职，领着程舒志到了平安镇，建立起了平安镖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饶是程家衰落，当初老将军留下的人脉和势力仍在，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罢了。像这种大镖，也只有平安镖局敢接。

镖师们吆喝一声，把刀放到兵器架上，或回房酣睡，或为明天的出发做准备。宽宽大大的庭院里，霎时间只剩下展云、程舒志、安歌和大壮四人。

大壮站在程舒志身后，歪着头审量着安歌，回味展云方才说的话，好半天，打破庭院里的平静，问：“你真的是个小姑娘？”

安歌尴尬一笑，点点头。

他又看程舒志，显然程舒志早就知道这回事了。他想起昨日自己对安歌的所作所为，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刚要说让安歌莫要见怪，展云便冷冷开口道：

“我们镖局里不需要姑娘家添乱，姑娘你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程舒志脸一黑，安歌则看到展云眼神中的冷漠，觉得他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便求助地看向程舒志。看到她的眼神，展云目光更冷。

“东家，这小姑娘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她娘死了，她大娘就要把她卖给老财主，您赶她出去，无疑把她往火坑里推啊。”程舒志还未开口，大壮便急着求情道。

“咱们是开镖局的，不是做慈善的！从镖局出去，有的是生路！”说着展云从怀里摸出一袋子钱来，丢给安歌，道：“这些钱做些小买卖都够了，你拿着钱逃远点，就算是神仙也找不到你。”

安歌为难地看着程舒志，这钱她不该接，她暂时也不想走。展云说得对，生路还很多，离开镖局，她也可以活下去，但她有些舍不得程舒志。

“我的命是少东家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现在又碰上了恩公，无论如何，我也要把恩报完。”安歌咬咬牙，把钱袋递还给展云：“东家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添后腿的！男人能干的活，我都能干！”

“是啊少东家，她昨天来的时候，我跟她比划了两下，她有点本事的！您就留下她吧。”大牛挤出笑脸来，上赶着说好话。

展云态度坚决，还欲再拒绝，忽听程舒志一句：“叔叔若是觉得让她留在镖局里碍事，我就让大壮把她送到老宅里。”

他果然不再把安歌往门外推，但也没什么好气，甩袖离开了。大壮估摸着是怕东家发火，急忙追上去。他再回来的时候，安歌坐在老桃树下，正烦闷地揪草叶子。

“小姑娘，东家喊你过去。”

安歌急忙站起来，惶恐地跟着大壮去见东家。一路上，大壮不停地提醒和安抚道：“你别怕，东家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人很好。见了东家，他问什么你说什么，不要跟他顶撞。我已经劝过了，东家许你留下来。”

他越是这样说，安歌就越是惴惴不安。

展云坐在大堂里，大堂里除了他，没有旁人。大壮把她领到门口，十分自觉地退下了，安歌谨慎地走进去，拘礼道：“见过东家。”

“坐。”展云擦拭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那把大刀，刀身明晃晃的，像是一面镜子。

“小姑娘，我就明话明说了，如果不是舒志执意要留下你，我不会留你。”安歌屁股刚沾到椅子，就听见展云说，她急忙再站起来，惶恐答道：“东家您和少东家都是好人。”

展云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没被三两句好听的话冲昏脑袋。他看着安歌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复杂，似乎能够洞察一切。

“你老实说，为何要接近舒志。”

安歌一愣，随即明白展云肯定是误会了。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展云继续说道：“舒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没妻儿，他就是我的孩子！我不瞒你，舒志有婚约在身，姑娘家是有头有脸的。”

眼下意思，便是暗示安歌身份卑微，比不上。安歌突然十分不高兴，且不说她和程舒志没什么，就算是有什么，她就配不上程舒志了吗？

“东家，我想您或许是误会了。”她冷下脸来，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来镖局只为了混口饭吃，少东家也仅仅只是可怜我。若您觉得我对少东家有所企图，我大可以收拾东西离开，救命之恩，他日再报。”

展云等的就是安歌这句话，他随即把那袋子钱又掏出来，远远地抛给安歌，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留姑娘了。姑娘你拿着这些钱，另寻生路去吧。”

安歌拾起钱，一步一步走到展云面前，把银子放在桌子上，道：“银子就不必了，临走之前，我还要对东家您说一句，或许少东家是人中龙凤，但我也不是低贱草根！”

她还想再说些狠话，想到毕竟是他和程舒志救了自己的命，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