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蹲在相爷府外的石狮子下，百无聊赖，心里又担心着府内景泰会不会为难先生。

“苏先生，请留步。”景玥的侍婢追了出来，“这是娘娘嘱咐给您的糕点，说是带给碧桃姑娘尝尝。”

“劳烦代苏某谢过娘娘。”苏合年点头致意，接过精致的食盒。

走下台阶，在石狮旁停住。

碧桃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她没听错，原来不是景泰找他，是景玥找他。

景玥……

“先生，景玥娘娘……回娘家了啊？”

苏合年点点头，“这是她给你的。”

碧桃望着他手上的食盒，犹豫了片刻之后，接过，唇角却是提不起的笑，“我都没当面谢谢娘娘，不过，我只是一个丫头，恐怕也见不到她。”

苏合年的眼眸深了深。

“对了先生，相爷没有为难你吧？”

“先生没有见到他。”

“那就好！那，我们回家吧？”

他的目光忽然柔和，揉了揉她的头，“回家。”

……

这日，钱文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苏府。

努力平复如擂鼓的心，他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碧桃明媚的俏颜出现在他眼前。

“文余？你怎么来了？”

“碧，碧桃，那个，我是来问你，不是，我……”

碧桃瞧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便将他拉进了门，一脸好笑的问他：“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钱文余鼓起了勇气，“我是来问你，你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碧桃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做了一桌的菜，说喜欢她……

“文余，我，我……”她绞着手指，我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钱文余有些失落，虽然她并没有拒绝他，但她犹豫的样子似乎已经告诉他答案是什么。

“碧桃，我是认真的，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行不行？你别看我只是一个师爷，其实我家里是做生意的，郊外还有一处宅子，我还是家里的独子……”

碧桃望着絮絮叨叨的钱文余，他是真心的，她丝毫不怀疑，只是……不，碧桃，你不能摇摆不定，眼前这个男人，才是最适合你的。

“我尚未娶妻，家里也无妾侍，我保证，若碧桃你跟了我钱文余，我以后必定不再娶！而且，我的俸禄都上交给你……”

“文余，”她说，“明天我再给你答案好不好？”

“好，”根本没有思考，一个好字脱口而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好，好！明晚，明晚我来找你！那，那我先走了。”

碧桃关上门，心里怅然若失，转身突然发现苏合年便在她的身后，她一滞。

“怎么了？方才敲门的，是谁？”他问。

“是……嗯，没什么，敲错门罢了。今日我买了一些葡萄，洗给先生尝尝吧？我这就去。”

苏合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沉。若他没看错，方才那人，是钱文余吧。

后院，梨树下。

苏合年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碧桃坐在一侧，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先生，钱师爷……”

苏合年睁开了眼，眼神轻轻一瞟，碧桃立马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他的嘴边。

“嗯，挺甜。”

“先生，我和钱师爷……”她忽然觉得说不出口。

但他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姓钱，其人必定爱财，与你不合。”

“……哪有这种说法。”她没说，先生怎么什么都知道？而且，爱财也没什么不好的……“先生，我觉得文余这人还不错，碧桃年岁也大了，想早些安定下来……”

“这葡萄挺甜，哪里买的？”

“……集市街头左手边第一家水果摊贩。”

“嗯，明日再去买些。”

“……先生，我方才说的……”

“先生累了，要去午休一会儿，没事儿就别叫我了。”

“……喔。”

翌日

苏合年早早便出了门，回来时，快要午时。

苏合年想了想，提步去找碧桃，碧桃正在晾衣，瞧着她的背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于是作罢。

过了一会儿，他又去找她，碧桃正在择菜，脚步一顿，于是又转身离开。

吃午饭之时，见她快要吃完起桌，他赶紧道：“下午，先生带你去一个地方。”

碧桃收拾碗筷的手一顿，“去哪儿？”

“很近，到了便知。”

若说一个地方不论白天黑夜都是人声鼎沸——除了青楼便是赌坊无疑。

“先生，这可是赌坊，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苏合年不作声，率先进了赌坊，碧桃连忙跟了进去。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大！大！大！”

“小！小——”

掀开帘帐，便有一股酸臭味夹杂着烟草味扑鼻而来，碧桃忙用手扇了扇，先生到底带她来这里干嘛？

跟着苏合年路过几张赌桌，越往里走，叫喊声越大。碧桃看得出来，赌桌边的有些人应当许久没有走出过赌坊的大门了，脏的打结的头发，酸臭的体味……

碧桃捂着口鼻拉住苏合年，嫌弃的问：“先生，我们干嘛要到这里来啊？”

苏合年望了她一眼，环顾四周，终于将目光投向一处，“看那里。”

碧桃顺着望去。

“老子这把就堵大！看好了，全部身家！他奶奶的……”钱文余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一只手搭着，一只手指着赌桌破口大骂。

好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钱文余。

他虽长得高大，在她面前却一向彬彬有礼，甚至有些腼腆。丝毫不像现在这般，豪放到粗鲁。

眉目间便染上一抹厌恶。

许是察觉到有人正注视自己，钱文余一抬头，正好看见转身离开的碧桃。

手里的筹码倏然掉落，钱文余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拨开人群追了出去。

“碧桃，碧桃——你听我说，我只是，只是偶尔……”

不知怎的，她却不生气，心里倒是觉得一阵松快，她笑着说道：“文余，昨日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文余，我们不合适。”

“碧桃……”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做饭了，再见。”

这期间，苏合年离他们一丈，不近也不远。

……

晚饭的时候，憋不住的碧桃问道：“先生，你怎知钱师爷爱赌博？”还特意将她带到了赌坊。

“去衙门打听一二便知。”早早出门就是为了这个。

“……想不到钱师爷竟是这样的人。”

“先生不是说了，姓钱之人，爱财。”

“……”谬论，碧桃在心里嘀咕。

此刻苏合年的心里别提有多轻快，碧桃正收拾着碗筷，苏合年迎着光看到她头上那支簪子，镂空的蝴蝶精致到似要飞出来，他的唇角便泛开了笑。

“钱文余不适合你，改日先生给你介绍好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春生那会儿，先生也是这样说的，却没见过他有什么实际行动……听听便好。

“对了，小月有喜了，林大娘邀我们明日去她家吃饭，今晚我们去街上看看，买些礼品带过去。”

“……喔。”

苏合年瞧着她似乎提不起的兴致，问道：“不开心？”

“没有啊，只是……感觉世事无常，变化太快了。”多久之前，春生还向她表白来着，心里倒没有不快，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空虚，人来人往，她以后也会这样，独自一人吗？

看出来她又在胡思乱想，苏合年轻咳一声，“时候不早了，收拾好了我们上街。”

“……喔。”

不论你发生什么，这世界总是一样熙熙攘攘，不会因你的郁郁而沉寂，不会因你的不快而沮丧。它照常日落月升。

街上

“先生，我们要买什么当礼品？”

苏合年略略沉吟，“小婴孩儿需要什么？”

碧桃睁大了眸，“这我哪知？”继而又歪着脑袋想了想，“左不过是一些小孩儿衣服、吃食罢了吧？”

“嗯，那便买这些吧。说起来，小月和你差不多大吧？”

看着她的眼光，为何那么……深远？

“……唔，差不多。”

“嗯，正好你可以跟她学习学习。”

“学习……什么？”

“带孩子。”

“……”男人都没有，哪来的孩子？碧桃撇撇嘴。

“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不远处传来哭声，人群涌杂，苏合年与碧桃一道望了去。

只见一华衣少年强行搂抱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女子的老父跪地苦苦哀求，却被少年的仆人一遍又一遍的打倒在地。

“公子，公子求你饶了小女吧！我只有她一个女儿了啊，公子！”老翁老泪纵横。

“滚开！”那华衣少年眼神一睇，身边的仆人便上前扔下一个钱袋，居高临下，“老头，这里是一百两，拿了赶紧走人！以后，你女儿便跟着我们爷吃香喝辣的了！”

“求求你了公子，放过她吧公子——”

“滚，别给脸不要脸！”

“爹，爹！求求你们别打我爹了！”

“宝贝儿，跟爷我回家了！”华衣男子一脸坏笑。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