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阳。”

墨铮上前一步心疼地拥住她，“我知道，我知道……

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一定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易阳挣开他的怀抱后退了一步，公道？

对上位者而言，任何人的牺牲在他们眼中都微不足道，他们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她父亲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斥着绝望和失望，面上却依旧平和。

“公道？呵——

皇上，微臣祝您和皇后万寿无疆儿孙满堂。

大婚那日，欠您的大礼，微臣一定补上。”

手中的衣袖被抽走的一瞬，墨铮的心突然空了，她不会回头的，他知道。

从前，在他面前，她从未转过身，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先走，那么，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涩涩地疼，有丝竹声随着风送入易阳的耳中，她负手在原地站了许久。

九曲长廊的尽头是未央宫，那是历代皇后居住的宫殿，那里将会有一任新主人。

她从未奢求过能嫁给墨铮，当日说要给他做新娘子的话，不过是孩童戏言，世家大族的女儿，随便哪一个不比她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那个位置，哪里轮得到她？

可为什么偏偏是柳梦婉？

那个出自她最痛恨的柳家的柳梦婉。

转身时撞入了一个怀抱，易阳还未来得及回神便听到那人戏谑的声音：“易将军不去饮酒作乐，反倒在这里黯然神伤是为何？”

一件狐裘披风兜头而下，宴卿微凉的指尖触到易阳的脖子时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苦笑着看他，“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是不是要将这未央宫拆了。”

宴卿抬手掩着唇轻咳几声，缓了缓气息才继续说：“莫要强忍，想哭便哭出来罢，师兄不会笑话你。”

易阳低头缓缓绽出一个笑来，“我可是将军，怎么会哭呢？”

师父说过，她是天生的战将，是天生的刀刃，她应该是骄傲的，是打不倒的，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应该是微笑着的。

宴卿心底微微一叹，伸手像小时候那般揉了揉她的脑袋，“那……走吧？”

易阳和宴卿到得不巧，甫一抬头便能看到柳梦婉，她偏头靠在墨铮的肩膀上低眸浅笑的模样，明眸皓齿。

宴卿担忧地偏头瞧了易阳一眼，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接了来人递来的酒杯，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

她变了，从前的时候，她的嬉笑怒骂皆在面上，那时的她，活成了他最心仪的样子。

柳梦婉微抬头便能看到一身青衣的易阳，她仰头灌酒的样子看着颇有些狼狈。

低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即便自己身侧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心中只有她一人又怎样？她不还是败在了自己手中吗？能与他携手共赏这盛世繁华的人，只有自己！

“皇上，易将军征战七年从无败绩，实乃我西京第一猛将。

今日得见易将军，臣女甚觉荣幸，这杯酒想敬易将军，只是不知易将军……会不会笑话臣女没见过世面？”

易阳捏着酒杯抬眼看柳梦婉，她眸中的欣喜激得她的手抖了一下。

低头掩去心中的苦涩，再抬头时她遥遥地举了杯子，“柳小姐谬赞了。”

墨铮一只手压着柳梦婉倒满酒的酒杯，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地笑着：“你呀，心中只惦记着易将军吗？方才怎么不见你给朕斟一杯酒呢？”

因着墨铮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柳梦婉怔了很久。

她爱慕他多年，却从不敢想有一天他会如此时这般，愿意对着她展露笑颜，愿意像哄心爱的人一样哄着她。

“皇上，臣女没有，您知道臣女的心意的。”

柳梦婉两手绞着衣角低下头掩去眼底的笑意，母亲说：若是你在一个男人面前不能保持最美的样子，哪怕只有一次出丑，他也一定会抛弃你找一个更美的女人。

察觉到柳梦婉的动作，墨铮微垂的墨发挡住了他嘴角泛起的冷笑。

柳家在朝堂之上本就嚣张至极，若不是他有心利用柳梦婉扳倒柳家，她哪里会有机会坐在他身边。

再抬头时柳梦婉恢复了那副端庄温婉的模样，她看向易阳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炫耀。

总有一天，她会得到他的心，而她易阳，只能是，也只会是他的臣。

太后转头拉着柳梦婉的手拍了拍，“梦婉有心了，日后你是要母仪天下的皇后，这酒，还是该给易将军敬一杯的，若没有易将军，这天下呀，可太平不了。”

易阳放在桌下的手握得指节泛白，虽然隔得远并未听到墨铮对柳梦婉说了什么，可他的动作在她眼前变得很慢很慢，很郎情妾意的一幕不是吗？

她一直都明了太后的心思，这番让柳梦婉给她敬酒是假，给她添堵才是真。

若不是她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她应该早就被送下去和易家的列祖列宗团聚了。

“易将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