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软禁在了东宫殿内。

赵遥岑于桌上留下两袋银子，如我赠出的糕点，被加倍送回。

他大抵还在试探我。

但我的言行举止，应是没有破绽的。

“只可先拖着……”

“要拖到何时？”

少年音打断我的喃喃自语。

有少年从夜色中，翻窗进来。

我认得他，在宫中遥遥见过几面。

他名为青岚，是司天监天师的徒弟，是吊儿郎当的少年侠客。

他懒散地落座对面，自顾自地倒茶解渴。

见我一脸疑惑、警觉，他弹了下我额头：“没良心的，真不记得？”

闻见他凑近时的气味，我惊喜：“你是那株附地花。”

怪不得先前在寺庙里，寻不到它。

只是印象里，应是清冷文雅的，不料是这般性子。

“皇帝招魂无果，以妻儿胁迫我师父开天眼，寻你踪迹。”

“他早知你身份，现在，是他拖着你。”他一一道来。

他的话令我惊讶。

赵遥岑对我好，我记在心里。

在宋临意来后，我认清那是退而求其次的将就。

他是别有所图，还是真念念不忘。

“这人世的情，剪不断，理还乱。”青岚说。

末了，他认真地注视我：“你可想与他重归于好？”

还未回答，殿外一记皇上驾到，让他一溜烟，跑没影了。

赵遥岑来了。

他仍未戳破我，当我是赛清玉，闲聊日常之事。

他居然讲起了笑话。

冷峻的脸，严肃地背着杂书上，逗笑的趣事。

说时，他频繁看我反应，见我兴致缺缺，便不讲了。

“皇上，草民留于宫中，不合规矩。”

我在他身前跪下。

他面色登时阴冷起来。

“规矩，皆是朕定的。”

我头回见这般的他，心中慑悸，不敢抬头。

次日，赵遥岑又无事发生般，与我攀话。

他仍唤我赛东家。

殿内，渐渐又频繁地，膳食糕点，是我喜爱的，衣裳首饰，更是我先前常穿的样式。

书架上，罗列了话本稗书，书案上，摆好了笔砚宣纸。

他还送来各色盆景，其中不乏有附地菜、铁线莲。

我过往求而不得的，一点点被弥补、施舍。

这只令我越发地烦恼、想不透。

赵遥岑痴心与我？

那怎会忘却我生辰，纵容宋临意暗地折辱我，在我卧床受痛时不曾探望。

他不动刀剑地留下伤口，又拾起过往的蜜糖，哄我痊愈。

正如青岚所说，凡人的情爱如一团扯不清的乱麻。

我当太子妃时，常与沉云谈心，我口中莫名的郁闷或是欣喜，大多与赵遥岑有关。

沉云在宫外，有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她明了地捂嘴笑。

她为我解惑，说我心悦赵遥岑。

不再是寺庙里的旁观，我切身学到七情中的爱。

后来宋临意来后，我也学到物是人非，徒留肝肠寸断。

赵遥岑仍在小心又试探地讨好我。

可每当我提及离宫，他心情好，便装聋作哑，若不好，则冷脸离殿去生闷气。

如今的太后，曾经的皇后，来了。

她仍是雍容华贵，多了岁月添上的温和。

我依旧敬畏她。

她看我时，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你可知咏思皇后？”她问。

她并非要论柳素娥，倒是论了一番高处不胜寒。

朝堂之上，皇上都不可随意为自身做主，更何况他人。

她话锋一转，又讲柳素娥走后，赵遥岑失魂落魄，整日盯着一幅画看。

听了许多赵遥岑痴念之事后，我明了：原来她是来当说客的。

她默许赵遥岑的所为，不会放我离开，使我的期望又破灭了。

往后几日，赵遥岑因朝政繁忙，少来东宫。

于是青岚来了。

他开门见山：“你要留下吗？”

我垂眸，安静地摇头。

他神情诧异，这些日他躲于暗处，能窥见藏于事物中的痴情，还以为我这笨蛋会被打动。

“我记得，你依偎他身侧，笑得傻里傻气。”青岚托腮，回忆起往事。

“嗯，”我笑得苦涩，“我吃过糖，也挨过刀子了。”

足矣了，学到的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