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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枪手
记得在原书中,我即将面临的这场诗会就是原主走向自我毁灭的重要节点。
她为了引起太子的注意,也不管自己肚里少的可怜的墨水,莽撞行事,只顾着出头,一口气把这辈子能憋出来的所有诗都写了,结果可想而知……
事实再次告诉我们,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的,在诗会上原主不仅落下了不同文墨的丑闻,在京都名流中的名声也败得一塌糊涂。
而我,呵呵,昨天晚上搬出了被原主丢在在桌下的一大摞诗集,先花一个时辰擦灰,再花了半个时辰以前高考生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扫完了所有的诗——
果真不出我所料,没有一首是我读过的,也没有一首能比得上我们中华文明五千年的文化瑰宝……
爱死架空文了,是时候让这些没文化的古代人见识下现代高考的成果了!
“三小姐,伯爵府到了。”侍女清脆的喊声让我回过神来。
我轻挑车帘,缓步下车。
翡翠屏风、雕花拱门、环形长廊、翠竹假山……我紧跟在姜兰身后,默不作声地偷眼打量着伯爵府的豪华花园。
绕过蜿蜒的青石小径,花园深处是一个极为平坦宽豁的长厅,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厅中两侧,锦杌高椅、案几长桌一字排开,其上早已备好了各类瓜果甜点、笔墨纸砚。
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略略一扫便知非富即贵,偶有几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想来大概是姜兰提到的新科进士。数十个丫鬟小厮在长厅间穿梭,忙碌但井然地招待着前来赴会的公子小姐。
姜兰喜静,又不爱与人寒暄,我们便径直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处自顾自坐了。
我在面前的果盘里拣了个梨,一边心不在焉地啃着,一边打量着身边的姐姐。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细致,上着浅银红边对襟长绸袄,下配肉桂粉百褶妆花裙,鬓间一支小巧的含珠钗定住了温婉的弯月鬟,本就脱俗的美貌精心打理后更恍若神妃仙子。
一看就是来见梦中情人的架势,这才正常嘛。
我在心里满意地嘀咕了句,要知道,昨天一连串经历下来都快给我整怕了,再有什么反常我都要以为接收到的剧情设定是假的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由侍女们簇拥着,自假山后缓步而出。
来人身着月白色银丝广袖长衫,腰间缀一颗色泽圆润的和田玉佩,一头锦缎般的乌发由玉冠仔细扣住。行止间温润如玉,长睫半遮住清亮澄澈的眼眸,如寒柏劲松般的身姿在热闹的人群中竟也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孤独。
“太子殿下!他真的来了!”人群中有人低声轻呼。
只见太子越过众人,浅笑着朝角落里的我们微微颔首,如墨般清俊的眉眼盛满了温柔。
目光甫一交错,我的心跳便漏了半拍,急忙别开了头。等我平复下奇怪的心情,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时,太子已经在应付迎上来问好的各个名门贵子了。
刚才,他应该看的是姜兰,吧?
我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却见一旁的姜兰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人群中的另一个方向……
宾客尽数到齐,诗会很快就开场了,只是最初的景况非常无聊。
贵族子弟和士子文人们看似随意地坐着,交谈时引经据典,说话间言语无缝,诗来词去,酒来筹往,实则相互间的拉拢攀附从入座时便没停过。
一旁的小姐姑娘们则是原本熟络的便聚在一起嘘寒问暖,聊天聊地;平日里清静不爱出门的就自在一处吃茶弄墨,状作矜持地听着对面公子们的闲谈,还有几个间或抬眼偷瞧着对面。
原本以为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谁曾想是个热闹无聊的交际会。
就在我第八百次昏昏欲睡、被姜兰拍醒时,听见不知谁突然高声倡议着来一场以诗会友的游戏,就是让才子与佳人相互作诗应和。
提议很快得到了在座众人的叫好,于是一场顶着风雅名头的古代相亲大会便就此开始。
“各位仁兄,晚生不才,愿先来给大家助个兴,权作抛砖引玉了。”
对面,一个眉如墨画、面若皎月的玉面小生率先站了起来,朝四周拱了拱手。
身边的小晴低声介绍道:“小姐,这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姓王名晟,听说在殿试时深受皇上赏识。”
“哟,才貌双全呀,难得难得。”我嘴里嚼着梨,随意开口打趣说。
一旁的姜兰闻言瞪了我一眼,那无声的眼神叫我翻译过来就是要当心言辞。我耸了耸肩,冲她吐了下舌头,选择继续埋头苦吃。
“今天既是诗会,诸位又难得相聚,不知这第一组诗,便以这场宴会为题如何?”
“极妙,极妙。”
“晴风吹柳落花前,煮酒论诗谈笑间。……”
“不愧是状元郎,确实有水平。不过和唐诗宋词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在众人的鼓掌喝彩声中,我小声嘀咕着。
“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在下早就听闻侯府千金诗文了得,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请姜二小姐来作这第二首诗。”
……
人在角落坐,啥也躲不过。
前一秒我和姜兰还在低调地吃瓜,这一秒便成了场中的焦点。
不是吧,你一小书生,居然敢当众Q太子的女人?
我又扭头瞟了一眼身边的姐姐,只见她两颊飞红,低头不语。不是吧,姜兰看起来聪慧文雅,不会连这种小场面都应付不了吧?
半晌,她一直保持着垂首噤声的姿势,面色绯红,一点没有要起身答话的意思,场间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我悄悄在桌下拽了拽她的袖子,姜兰幅度极轻地扭头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咦,这表情,这神态,难不成……是个社恐啊!唉,罢了罢了,这种时候只能由我这个大聪明来救场了,谁让吃人手短呢。话说这两天在侯府过的还真是不错,爹疼姐亲、一呼百应的。
我三下五除二嚼完了嘴里的点心,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
“咳咳,实在是事有不巧。家姐这几日身体不适,今日恐怕不能奉陪了。不如……让我来替姐姐答和一首,可好?”
闻言,身边的姜兰诧异地扭头看我,这位状元郎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来接这茬,不过依然冲我客气一笑,算是感谢我替他解围。就连对面我一直在暗戳戳观察的太子,闻声也抬头望来,似乎颇为意外。
“姜瑰,武进侯的庶女?就她也敢来应天子门生?”
席间不知哪个公子哥不屑地哼了声。
“还写诗?呵,她知道什么是诗么?”
“几年前我去侯府做客的时候,听他家的下人们谈起三小姐,都说是不通文墨、愚钝无知。”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瞎凑什么热闹。”
“你有所不知,她可是一心要和姜兰争太子妃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
场中人们低声私语着,入耳尽是刻薄之言。他们大多和我素未谋面,更别提有什么过节,但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在面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时,本能地选择随声附和贬低。
“啊,当然,能得姜三小姐的佳作,亦是王某的荣幸。”
王晟见气氛不对,连忙朗声应道。
“好,那便请王公子稍后片刻。”
说罢,我微微一笑。研磨,润笔,提腕,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胸有成竹地在雪白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小晴清脆的朗诵声响彻安静的长厅,人们似乎都在品味着这首词深藏在表面下的意蕴。
紧接着,一阵热烈的掌声与喝彩便如期到来了。
“好!太好了!”
“这首词不仅辞藻优美,而且意境深远,真是文笔和情感兼备的难得佳作!”
“没想到姜家三小姐竟是这般深藏不露。佩服,佩服!”
……
而我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十分含蓄知礼地笑了一下,一副波澜不惊毫不在意的样子。
嘿嘿,这首浣溪沙可是“宰相词人”晏殊最为脍炙人口的词作,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这词虽然文笔绝妙,却与主题不吻,非但没有描写宴会盛景,反而表达了独自一人的伤春惜时之意,暗寓怀人之情。
不过好在……这里似乎也没人太过在意。
“姜小姐果然文笔不凡,王某甘拜下风。这样,下一组诗的主题就由姜小姐来定,可好?”玉面状元郎再次起身,朝我拱手一笑,只不过这次的笑不再是客气感激,而是实心实意的敬佩了。
“不敢当不敢当,随口一吟,让诸位见笑了。不过这第二轮的诗词,我倒有个小小的建议,不如就以我们姑娘家最常见的闺房生活为题,如何?这次大家就随意写,可以相互传阅,不必拘于你来我往的形式,都参与进来,尽兴就好嘛。”
最主要的是,不要再让我们姐俩上场就好。
我只想当一个安静的吃瓜群众。
“姜小姐的提议不错,大家都随意些吧,不必拘礼。”
上手边的伯爵娘子颇为赞许地冲我点了点头,温和开口接道。
主人家发话,场间的气氛顿时又热闹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能隐约听见些零散的诗句,什么“小盏盈春醉琉翁,酒压枝头重”,什么“春困迟起懒梳妆,晚霞独坐思远客”……
辞藻堆积、空洞无感、文不达意。
唉,无聊。
“小瑰,刚才那首诗,是你自己写的吗?”
一回头,只见姜兰平日里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此刻微微眯起,正十分严肃地看着我。
“是啊,姐姐。你看我就说先生讲课时我认真听了吧,你还老不信,这下相信了吧。”
我丝毫不慌,一脸真诚地回望她。
没关系,反正这个世界绝对没有我写的那些诗,何谈抄袭一说。只不过就是突然搬出来这样的好诗,不符合原主平日的形象罢了。
“可是……”姜兰依然满面狐疑,还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就被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打断。
“三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时场间众人正言笑晏晏,有些聊的尽兴的早就离了席,四处串场,互相对着诗文品评指点。
热闹之中似乎没人注意到,尊贵的太子殿下早已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长厅的一角,此刻,正站在姜家两位姑娘的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
“当,当然可以。”
?他没事吧?干嘛找我?
我怔忪地起身,跟在太子身后朝厅外走去。脑子飞速运转但仍不明所以,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姜兰蹙眉沉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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