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看看我，我是谁，快说啊，我是谁？”周春抓住母亲的手摇晃。李玲李珠坐在床沿上呆呆望着。

母亲睁开眼睛，温柔地抚上周春的脸颊：“你，你是我的孩子——不，只是这里是，那里就不是了……”

“什么不是，你胡说什么呢？”周春紧握母亲的手痛哭。

母亲也呜咽着：“有……不……知道，你以后……知道……那时候……时间……世界……不……事件……”

“妈，妈！爸你来看，妈咽气了，妈妈！啊……”周春哭得前仰后合。

“妈刚才说的什么？”李焰问。

周春根本没在意母亲刚才的话，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字。

“你妈这几天总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其他地方也有人，她是乱说的。”周春父亲说。

“是，按理说这时候的人头脑并不清醒。”李焰在房间里走动着，摸起一板药片，“奥氮平？”

“什么？”周春问。

“治疗妄想症的。”

李焰问父亲：“这药我岳母什么时候吃的？”

父亲似乎也不清楚，说是一个小道士给的，治疗迷糊的，吃了很久了。

“小道士？左眼有颗痣，长得很漂亮的小伙子？”李玲嘟囔着。

“嗯，好像是！”

“嗯？你怎么知道？”李焰和周春同时问道。

“瞎说的啊。”李玲随便搪塞过去了，李玲想着，那大概是小雨了，小雨就经常神神叨叨的，恐怕是凑巧把自己的药塞给姥姥了。

毕竟小雨爱管闲事，还和姥姥住得近。

“小雨总自作聪明，以为穿个道士服自己就能给别人看病了呢！”李珠对李玲说。

“哼，这可是我的男朋友呢，你也配说？”李玲说着，就与妹妹一起打闹了，留下周春等人准备葬礼。

父亲拿来一个小香炉，里面插上了三只香。

半夜，周春悄悄坐到香炉旁边，“妈，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微风抚过周春的脸，像是母亲临终前的手指。

“妈，到底什么世界啊？您是说不止一个世界吗？”周春问。

香炉里的香烧得飞快，一小会烧掉了一半。

“妈，我想问你个问题，”周春小声询问，“双胞胎还可能不是双胞胎吗？”

这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是，双胞胎吗——”周春还没说完，李珠大吼。

“够了！妈，这么晚还不睡吗？还不睡吗！”李玲的样子越发像梦中撕咬李珠的样子，周春脸上发汗。

“女儿，还不睡么？”

“我睡不着，妈妈，你不也是吗？你睡不着？”

“为什么？”李珠问。

两个人同时回头，李珠早就站在阴影里，盯着他们。

“回去，这没你的事！”李玲的獠牙迅速增长，李珠拿起长刀，精准地刺入李玲的胸膛。

“为什么啊……啊！为什么！”李珠用力地刺，用力的吼。

“女儿，女儿。”周春看傻眼了。

“哼，妈，你不是我妈，你在哪个世界都不是我妈。”说着，就向周春走过来。

“啊！”周春猛坐起来。

“老婆，你最近怎么回事？”李焰摸着噩梦惊醒的周春。

天蒙蒙亮，周春执意要出去看看香炉。

李焰陪着周春，看到了奇怪的炉像。

“我母亲想要跟我说什么吧。”周春想。

之后她再也没做这种梦了，也就淡忘了。再次想起来，已经是五年之后了。

“喂，是李玲妈妈么？李玲发烧了，你把她接回去吧。”

“哦好好，九年级是四楼吗？”

“对的，从东门进吧。”

周春接她回家。

李玲在前一天去游泳了，今天下雨，比平时要冷，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李玲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

躺在床上，李玲说着胡话，周春在旁边陪着。

“妈妈，”

“宝贝我在，好好睡一觉吧。”

“妈妈！”

“怎么啦？”周春问。

“我有两个妈妈？”

“啊？”

“我有两个妈妈，大妈和二妈。”

“嗯。”

“我的妈妈长得和我好像啊。”

周春躺床上睡着了。

李玲自顾自地说起来，“可惜妈妈生的不是我，是子木妹妹。”

“李子木，”李玲喃喃自语，“李子木，李子木。”

几分钟后，俩人都睡着了。

叮咚——

门铃声一把将周春和李玲从梦境拉出来。

是放学回家的李珠。

一开门就冲进来，“玲，小雨，小雨他——”

“小雨怎么了？”

“小雨武术拿奖了，让我帮忙传话呢，你这男朋友真的厉害呢。”

周春听到了，也不询问，其实周春并不在意这些，她当初只是因为丈夫才领养了两个孩子。

十年前，周春刚满30岁，李焰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福利院领养孩子。

“怎么去，打车吗？”周春问。

李焰指了指前面那辆停了很久的车，“我约了一个朋友。”

“滴滴——”车喇叭催促李焰上车。

“谢谢嗷，霍进，你这大忙人还能抽出时间。”

“你可别说了，搞科研搞得我头发掉没了！”霍进用手摆弄摆弄头发。

“你要是结婚啊，更忙呢。”

“不结婚，我这辈子只会爱科研，哈哈。”

福利院里，各种原因被抛弃的孩子惹人心疼，这群孩子与那些养尊处优的孩子不同。这些孩子的眼睛都有故事感，就连院长言语间，都带着神秘色彩。

唯独有一对双胞胎，不懂得讨人喜欢，看谁都冷漠，反而更引人注目。

“这两个孩子……”李焰问。

“这双胞胎刚出生就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垃圾桶，我捡回来了，她们现在大概有六岁。”院长介绍着，招呼两个娃娃过来。

可这双胞胎，只是坐着，静静盯着周春等人。

院长尴尬的解释：“啊——哈哈，她们两个对谁都不亲，就对彼此亲近呢，也不知道哪个是姐姐妹妹，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霍进笑着走过去，亲昵地摸了摸她们的头，“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

“我是姐。”其中一个孩子站起来。

那眉间有疤痕的姑娘也站起来：“她不是姐，我也不是姐，但我更大呢。”

周春没听懂，李焰也没听懂，院长突然高兴起来：“我看你们啊，与这两个孩子有缘呢，我还没见过他们说话呢！”

于是夫妻俩领养了这双胞胎。

回家的路上，夫妻俩谁都没在意小孩子的话，唯独霍进心里念到着：“她不是姐，我也不是姐，但我更大呢。”

不是姐，但更大……嘶……

不是姐，但……年龄更大吗？还是……时间线？时间线！

“到了，谢谢啊，霍进，你可帮了我大忙呢。”李焰下车时，给了霍进一颗烟。

“害，这有什么，哦，我戒了戒了，你留着自己抽吧。”

“那麻烦你了……”

“不，是我该谢谢你。”霍进还是念叨着时间线，“我的研究有突破了！谢谢你！”

说得李焰一愣一愣的。

一晃十年，线与线羁绊。

“小雨武术拿奖了，让我帮忙传话呢，你这男朋友真的厉害呢。”李珠说。

“哦，帮我传个话吧，告诉他，不谈了。”

“嗯……啊？你要分手？”

“是。”李玲说。

“为什么，你们已经谈了4年了啊！你们又那么投机……”李珠很不解。

“没有为什么，就像世界，没有为什么。”

像世界，没有为什么。

这一下午，李珠和小雨都没认真听课，在家养病的李玲同样，明明很累，可就是睡不着。

大课间，小雨抓着李珠的肩膀：“这不是真的！你肯定听错了，我们两个没闹过矛盾啊！她昨天还……”

“是真的！”李珠甩开他，“李玲说了，她不想谈了。”

“为什么！”

“她说：‘就像世界，没有为什么’。”李珠说。

“李……”小雨贴近李珠，将她紧紧抱住，“李玲，不要离开我！”豆大的泪珠挥洒。

李珠没有推开，而是强颜欢笑着说：“小雨，看好了，我的眉间有疤痕，既然你分不清我们，那还是算了吧。”

小雨松开抱着李珠的手，立刻后退了几步，擦了擦眼泪。

“抱歉，你们实在太像了。”

“是，我们太像了，我们的外貌一样，嗓音一样，甚至性格！都是一样的！我就像姐姐的影子！”李珠越说越难受，最后也哭吼道：“你分的清我们吗！我们像复制品！”

很可笑，李玲爱的人，性格相同的李珠怎么可能不爱，爱李玲的人，与李玲性格相同的李珠怎么可能不被爱！

“你爱的到底是谁！”李珠吼道。

吼完，她愣在原地，小雨也愣住，靠着走廊的墙上缓缓坐下，两个人都坐着，抽泣了很久 。

小雨的手悄悄靠前，拽住李珠的衣角，李珠当然发现了，但谁也没打破这沉默。

直到被年级主任发现了。

年级主任以谈恋爱为由，将这两个人通报全校。

第二天，返校的李玲难免听到传闻。

“喂，你听说了吗，那个男的跟李家两个女孩谈呢。”

“听说了，不怪他，那双胞胎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李珠眉间的那个疤痕，这世界根本没人分得清他们。”

“但这男的，谈完姐姐谈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姐姐还蛮可怜呢，请假一天，自己的男朋友就被妹妹撬走了。哼哼——”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李玲跑过去打断她们 。

“可不是么，那个叫李珠的，和小雨谈上了，还被年级主任通报了呢，真是……啧啧——同学，你不知道吗？”

“我昨天请假了。”李玲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