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考上了清华，但阿大不让我读。

第二天一大早，村口的叔伯给上地的他打招呼，“铁柱大！浇肥去啊！”

阿大一脸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儿铁柱考上了清华！”

三叔：？

大伯：你俩不愧是爷俩，铁柱昨天已经炫耀了一圈，和你的说法一模一样。

阿大：？

他一拍我背。赞叹道：“好孩子！”

阿大仍带着状纸出去。

第一天，他带着它下地干活，隔在背篓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叼了去，正好撞到我跟前，我痛打黄狗，夺回了纸。

第二天，阿大别扭的脸诉说歉意，我心软了，还是给他带出去，状纸却在阿大追发疯的黄牛路上掉在地上，被一阵风刮回了我家瓦盖。

第三天，状纸掉进了热汤里。

但好在，它不是真正的纸，而是上好的棉布制成，连墨水也是特制，防水防烫。

我觉得不对劲了。

阿大是想我上好私塾没错，但巧合那么多，排除了所有可能，真相只有一个。

我开门见山：“大，你是不是不想我上清华？”

4

“你说啥呢？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

我瞬间感到愧疚，弱弱反驳：“……喂大？”

阿大：“那个不重要！”他又泣，“你居然——我心痛啊！儿大不由爹啊！”他气的不轻，胡须直抖，“俺庄稼人毛手毛脚，连儿子都嫌弃我……”

阿大给我一个大爆栗子，把烘干好的状纸还给了我。

状纸摸上去还带着温热的体温，这是俺大怕大火烤坏了，特意放在怀里捂干的。

我的眼有点泛热。

但阿大已经转身离开了，走了挺远。

我追上去，却见他走进雾里了。

我心下一沉。

那个方向，是当初神婆认定的禁地，全村人都默认着绕路走开的，阿大去那边做什么？

5

阿大最近老是唉声叹气，总说自己老了……

他不会被我伤透了心，要寻不开吧？

我的心提了起来，跟着他越走越快。

他闪身进了一处木门，木门边框淹没在迷雾里，影影绰绰，门上的斑驳印记却很清晰，门的正中间往上，贴着鲜红色的“人畜兴旺”，随着冷风飘动。

嗯？

这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我推门进去，见八只小奶牛一排整整齐齐，低头吃草，有一两只时不时抬头看我。

我想起来了，这里不是禁地，是家里的牲畜棚，就是小时候魇着我的地方——自那以后，阿大再也没有让我去过。

要不怎么说阿大疼我呢？村里人像我这么大的孩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几乎没有。

我觉得心里的酸涩又重了几分，偷偷看着食槽前的阿大蹲下，往槽里放鲜草，再佝偻着腰，蹲下，双手肌肉奋张着，挤奶。

一碗雪白的牛奶被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

我默默地退了出来，回到小房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自古有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而我又为阿大做过些什么呢？

我决定起身，再去一次那个棚里，为阿大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