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濂过些日子打算申请调任去金华，因此近日尤其繁忙。叶婉端着冰酪进书房的时候，他正埋头写着什么，看到她进来，就放下了笔墨。

“竟然还能吃到这个。”他撩起衣袖，接过琉璃碗，便吃了起来。

叶婉笑答：“最后一点冰了，要吃得等明年了。”

“诶！”她突然皱眉，“滴到纸上了。”水滴落在宣纸上，将字迹一点点晕开，纸上几乎写满了字，应当是快写完了。

宋清濂只是低头看了眼，就匆匆将其收起，“不妨事，我再写一遍就是了。”

吃完这婉冰酪，这个暑夏，就要正式离去了。

19

赵纲被罢官已有数月了，离开临安的还有两日，赵夫人邀请叶婉过去小聚，两人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聊着天。

“嫂嫂这一走，今后便没人同我吃茶了。”赵纲比宋清濂大了几岁，两人常以兄弟相称，叶婉也跟着叫赵夫人一声嫂嫂，之前宋清濂出事，赵夫人也对她多有照顾，因此两家也是时常来往。

“浦江不远，逢年过节也可登门拜访，妹妹不必伤怀。”赵夫人笑着安慰她。

听了这话，叶婉倒是欣喜起来，“金华浦江？哈哈，倒是巧了，我们年前也打算搬去金华。”

“搬？宋大人还年轻，有的是平步青云的机会，为何要离开京城？”赵夫人柳眉微蹙，不解道。

“平步青云……”叶婉摇头，“这京城啊，就像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恶兽，少待一时，就能多活一日。”

叶家男儿几乎全部战死疆场，皇后和太子更是一夕之间葬身火海，文治帝因此悲痛不已，大病一场，因他深爱妻子，不仅不忍责怪叶家战败之事，还赐了好些东西安抚叶家。后来，甚至还封了叶家嫡母为诰命夫人，又收了年仅十岁的叶剑当义子，也就是叶家因年幼唯一没上战场的男丁，叶婉的弟弟。

可纵是如此，叶婉还是清楚的知道，安国公府，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今日上朝，打算给皇帝上书，申请调任，争取离开京城，也不知能不能如愿。”叶婉叹气，看向窗外，一阵风起，刚刚还明朗的天色，转眼就起了阴。

赵夫人微微笑了笑，比起之前，却看不出几分真开心的样子，她低头喝了口茶，那热茶的水汽顿时笼罩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表情都模糊了。“皇上的心思，哪是我们可以随意揣摩的。妹妹你看，这天，又要变了。”

凉风裹挟着潮气，下了一场阵雨，入秋了。

在赵家吃完了点心，送别了赵家夫妇，叶婉便骑马回了宋府等宋清濂的消息。

可这一等，等到夕阳西沉还不见人，她耐着性子，又坐了许久，才终于听到了门房的通报，可惜她等来的不是宋清濂回府，而是一道降罪的圣旨。

叶婉抬头，看见天边最后一点赤色的光亮消失殆尽，天黑了。

20

据说宋清濂今日给皇帝上书了，而所述内容，叶婉却不得而知，只听说皇帝约了宋清濂密谈。

然后这道亵读皇权的圣旨就被送到了宋府，宋清濂犯了不敬皇帝、欺谩、诬罔之过。当即被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要站不住脚，叶婉咬破了舌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一定要先弄清楚他到底写了些什么。批判朝廷？讽刺政治？辱骂君王？叶婉把每种可能都想了一遍，却又有些自嘲的觉得——都有可能。可这些问题在豊朝存在了也不止三年了，没可能在这种时候挑明。

她深吸了一口气，去了宋清濂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