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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遇见流星
众所周知,流星雨是一种彗星分裂的碎片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与大气层摩擦产生光亮的天文现象。在各类文艺作品中,人们为流星雨附上了各种浪漫的想象。
蒲卿卿知道,流星和愿望能否成真没有关系,但她还是对流星雨之旅充满期待。一方面是为了散心,一方面是为了能够认识新朋友,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整天围着任向远转,不是加班就是学习,连社交活动都少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尚晓菲来消息,她说闫鸿翔租了一辆车,买好了各种零食,让她带上花露水和他们汇合。
“好啊。”蒲卿卿满心期待。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只等蒲卿卿把任向远送回家就能出发了,谁知道走到一半,任向远突然说回律所,“李总要来。”
李总是顾问单位的高管,突然造访,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蒲卿卿只得遗憾地给尚晓菲发消息,让他们别等她了。
和李总一起来的还有李总的助理,三十多岁,啤酒肚秃头。
作为和顾问单位的对接人,蒲卿卿很早便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因为任向远没说清楚,她一直李总李总的叫着,对方也没否认,对蒲卿卿颐指气使的,特别有领导的威严。每次火急火燎地催合同,威胁她耽误了事情让她负责,交过去后,他又不理不睬,一定要蒲卿卿把好话说尽,他才甩出一句“忙,有时间再说吧”。
彼时的蒲卿卿还觉得奇怪,开会时的李总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怎么线上联系的时候又是另一番脸孔,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助理顶着李总的名头狐假虎威。
蒲卿卿的朋友圈有不少客户和供应商,其中就数他最瞩目。每天早上一个心灵鸡汤,晚上一个加班记录,整天为了公司殚精竭虑,一副随时会过劳死的劲头。
助理还把蒲卿卿拉到自己部门的群里,这个群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早晚两次集合,早上陈述工作计划,晚上诉说工作总结,时不时还要紧急集合开展拉练——半夜三更让每个人背诵公司历史,企业使命,员工守则,领导讲话,最新文件,同仁共进一百条和弟子规,助理说上半句,其他人接下半句,回答最慢的人要发红包。
蒲卿卿经常会被这个群的消息吵醒,一条消息后跟着无数条消息,手机震动个没完,可怜她已经过时的手机经常被汹涌而来的消息卡死。偏偏她又不能把这个群屏蔽,万一错过了重要的信息,她也不好向老板交代。后来有一段时间这个群没动静了,蒲卿卿点开一看,不知道是谁把群举报了,原因是涉嫌传销,差点儿没把她笑岔气。
李总和任向远在办公室商量事情,助理也没有闲着,里里外外地在律所巡视,给蒲卿卿指导工作。
他左一圈右一圈,时不时用手摸一下这里,蹭一下那里,最后踮起脚摸了会议室门上面,用一种捡到宝似的语气说,“你看看你,门上面这么脏,也不知道擦一擦。”
蒲卿卿回答:“好好好,我一会儿擦。”
助理又指着她脚边的垃圾桶说:“你看看你,垃圾桶里怎么能有垃圾?”
蒲卿卿无奈,“好好好,我一会儿倒。”
助理跳到她的办公桌前,痛心疾首,“天哪!你怎么能在桌子上摆你妈的照片?”
“那应该摆谁?”蒲卿卿不解。
“老板啊,那才是你的衣食父母,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坐在这里,是因为你优秀吗?错!大错特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替代的员工,而老板偏偏选择了你,你不应该对老板感恩吗?”
“哇……”蒲卿卿惊叹一声,随即若有所思地点头,“听上去好有道理,既然老板这么重要,那是不是还要点上蜡烛,摆上吃的,这样才显的郑重。”
助理“啧”了一声,摇头道:“那倒也不必,老板看到应该不会高兴。”
“呵……”蒲卿卿翻了个白眼,再没有理他。
李总是带着任务来的,据说他们内部开过会了,蒲卿卿正在看会议记录。
你以为是工工整整的会议纪要?错,是成堆的邮件和乱了顺序的聊天记录,蒲卿卿需要把其中的重要内容整理出来。她现在终于意识到任向远所说的“会议训练”是多么重要,跑题跑得仿佛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蒲卿卿忍不住腹诽,他们真好意思把这种东西拿出来。
她好不容易通过头像把每个人分清楚,又在一个人的发言上犯了难。这个人喜欢在发言里夹杂英文,其他都好说,有一句话怎么也看不懂。她查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后来发现是对方拼错了。
蒲卿卿气得想骂人。
奇怪的是,这个人拼错了单词,其他人看不懂也不问,还一个劲地附和,也不知道是害怕问出来显得自己不懂英文让人笑话,还是觉得那个人说什么都不重要,跟着说“对对对”就行了。
蒲卿卿看到最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问助理,“好像没什么结论,各自阐述各自的观点,到底听谁的。”
助理说:“这还用问吗?谁的官大听谁的。”
蒲卿卿无语。
蒲卿卿在这边忙活着,助理在那边翘着脚,优哉游哉的。他也没闲着,一直和蒲卿卿聊天,“你工资多少?不好意思说?没关系,你们女人嘛,又不需要养家,挣的够自己花就好,反正总是要嫁人的。对了,你谈过几次恋爱?有男朋友吗?男朋友干什么的?家里有房吗?”
蒲卿卿快要崩溃了,她倏地站起来,冷声道:“我去给他们冲咖啡。”
那人又凑过来,指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器具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这个多少钱,那个贵不贵?
蒲卿卿不想理他,专心致志等水烧开。
她用94度的热水将咖啡粉浸湿,萃取片刻后,将咖啡壶放在咖啡杯上,褐色的液体缓缓而下。
一杯咖啡刚刚装满,蒲卿卿还没来得及放到一边,助理已经伸手将咖啡抢走,“正好,给我尝尝。”
“喂!”蒲卿卿想要制止,却已经晚了,助理也不怕烫,一口灌了下去。
她只听说过古时候太监给皇帝试毒的,新社会了,身为助理也没必要这么拼命吧?助理拿着杯子,咂摸着嘴,“喝太快了,没尝出什么味,再来一杯。”
蒲卿卿只好又冲了一杯,一直到把助理喂饱了,才准备好两杯送进办公室的。
没想到蒲卿卿还没端起托盘,助理一下子把她推到一边,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来吧。”
助理端着托盘敲门,身体微躬,用讨好似的声音说:“李总,不好意思打扰了,要不要尝一下我冲的咖啡。”
蒲卿卿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变成他冲的?
任向远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毫不吝啬地称赞,“不错,想不到李总的助理还有这个本事。”
助理十分谦逊地摆手,“哪呀,都是李总领导得好。”
任向远点头,“那倒是,李总选人用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他又转向助理,“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帮我磨一些咖啡粉,我那个助理特别笨,连磨咖啡粉也不会,只能用电动的,有你在可太好了。”
办公室外的蒲卿卿下意识撇嘴,任向远怎么这样,夸别人就算了,非要踩她一脚,不就是磨咖啡粉嘛,她有那么笨吗?
很快,她听到任向远喊她的名字,还要她把手摇咖啡机送过去。
蒲卿卿只得照做,她把收在柜子里的手摇咖啡机拿出来,和一包咖啡豆一起放在助理面前。
任向远满脸期许,向助理做了一个手势,“看你的了。”
助理看了看任向远,又看了看李总,见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也不好推辞。他把咖啡豆放进咖啡机,开始转动咖啡机的手柄。
这东西看着简单,其实相当费力,几次过后助理没了一开始的劲头,没摇两下就不行了。任向远见他摇手柄的速度渐渐变慢,急忙提醒:“别停,这个不能停的,一停味道就不对了。”
“是是是。”助理苦笑着答应。
他已经变换了几个姿势,最后不得不把手摇咖啡机抱在怀里,龇牙咧嘴地说:“还要多少?”
任向远问蒲卿卿,“还有多少咖啡豆?”言下之意似乎是有多少要多少。
蒲卿卿傻了,咖啡豆是有不少,任向远爱喝咖啡,对别人来说可以喝很久的量,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点。可是都磨掉的话,助理的手……况且李总还在这里,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和任向远又有正事要说,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耽误时间。
想到这里,蒲卿卿说:“没有了,就这些了。”
“是吗?”
一旁的助理暗暗窃喜,手上不自觉地加快速度,想赶忙把这些豆子磨完。另一边的任向远则不无遗憾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磨完咖啡豆,蒲卿卿和助理从办公室出来。她看着手上成堆的咖啡粉,为难地蹙眉。
蒲卿卿不明白,她之前为了省事,把一包咖啡豆磨成粉,想着可以在冲煮咖啡时少一道工序,没想到第一杯咖啡端上去便被任向远骂了个狗血淋头。任向远说,一定要在冲煮咖啡前再磨豆子,否则磨成粉的咖啡会因为氧化而丧失风味。
蒲卿卿喝不出来磨好的和现磨的咖啡粉有什么区别,但她可以肯定,任向远分得出来。
那么现在呢?
蒲卿卿抱着咖啡粉左看右看,无奈叹气,这么多咖啡粉,一两天肯定用不完,时间久了再冲,任向远又不会喝,这不是浪费吗?
“这真是太奇怪了。”蒲卿卿百思不得其解,任向远为什么要让李总的助理做无用功?难道李总的助理得罪他了?
蒲卿卿回头,见李总的助理“哎呀”一声瘫倒在沙发上,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哀嚎,“妈呀,累死我了。”
他用下巴一指蒲卿卿,“你说这手磨和机器磨有区别吗?”
“区别挺大的。”
“是吗?”助理向蒲卿卿虚心求教,“区别在哪儿?”
蒲卿卿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手摇更累。”
“其他呢?”
“没了。”
“……”
蒲卿卿第一次在助理脸上看到类似猪肝的颜色。
转眼到了晚上十点,任向远依旧和李总在办公室谈事情,李总的助理倒在一边,时不时发出猪叫一样的鼾声。
蒲卿卿正在检查合同,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人心烦。
忽然间,尚晓菲打来了电话。尚晓菲问她还来不来,“再不来我们就走了。”
蒲卿卿瞧了瞧办公室的门,压低声音,“老板还在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那真是太可惜了。”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响起众人“哇”的一声惊呼,尚晓菲解释说,“流星,又有流星。”她说今天有不少人来看流星,每次有流星划过大家就一起喊‘哇’,最有意思的是,还有人浑水摸鱼,明明没有流星也喊‘哇’,“真是太搞笑了。”
“是吗?”蒲卿卿笑着,眼中却流露出些许失落。
尚晓菲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急忙说:“没关系,我给你看照片。”
挂掉电话后,尚晓菲发来几张照片,都是在流星划过时拍下的。
蒲卿卿点开一看,照片的下部是郁郁葱葱的植被,当中还有一棵半截的枯木,照片上部是蓝丝绒一样的天空,亮闪闪的星星像芝麻似的散落各处。
蒲卿卿左看右看,又放大了看,怎么也看不到流星。不一会儿,尚晓菲发来信息,“哎呀,照片上看不出来。”
尚晓菲给蒲卿卿出主意,“你能出来吗?要不去23层的露台看一看,说不定能看到。”
有道理,她怎么没想到。
蒲卿卿看了看任向远办公室,又看了看李总的助理,这么长时间都没事,只跑出去一会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想到这里,蒲卿卿关了电脑显示器,溜出律所。进电梯前,蒲卿卿还在向律所的方向看,进电梯后,蒲卿卿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
推开露台的玻璃门,久违的夜风扑面而来,23层的露台被布置成花园的样子,蒲卿卿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来到露台边缘,向外望去。
蒲卿卿对灯火催促的城市夜景十分着迷,她甚至暗下决心,如果有机会买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套高层公寓。然而此刻的她完全顾不上欣赏那些亮丽的霓虹,她迫不及待地抬头,在天空中寻找流星的痕迹。
蒲卿卿这才发现,这件事要比想象的困难,一方面,城市的光污染让天空中的星星黯然失色,使得流星没有那么容易被捕捉到,另一方面,天空是那样广阔,而人类的视域有限,蒲卿卿顾此失彼,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看。
她赶忙在网上找攻略,等她终于弄明白什么天龙座什么拱极区之类的东西后,天空中风云突变,满天的星星不见了,只剩下阴沉沉的乌云。
蒲卿卿气得不行,她也太倒霉了吧,好不容易跑出来看流星,又被云挡住了。
等一下,云?
蒲卿卿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就是被云挡住了,对别人来说可能无能为力,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呵……”蒲卿卿不无得意地笑出声。
她朝身后看了看,确定没人后用手指指向天空,很快,原本堆积在一起的云朵露出一个小洞,正是天龙座“龙头”附近。
蒲卿卿死死盯着那一小片天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不留神错过了和流星会面的机会。结果还没盯多长时间,她的眼睛就花了,睁眼闭眼,全是流星。
不仅如此,蒲卿卿又发现一个问题,一朵云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即使真的有流星,也不一定会经过那里。
“哎……”蒲卿卿扶着露台的栏杆叹气,看来她注定和流星无缘。
算了,还是回去加班吧。
蒲卿卿刚一转身,忽然间,天空中狂风大作,露台上的植物瞬间拧了腰,齐齐向一个方向倒去,蒲卿卿也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旁边的花坛里。
这阵风实在太大了,连不远处的霓虹灯都闪了一下,持续不断的风声好似咆哮的野兽,叫得人心神不宁。
蒲卿卿蹲在地上不敢动弹,她甚至有些后悔偷跑出来,这风要是再大一些,她说不定会被当成人肉风筝放出去。
几乎也是一瞬,风声又没了踪影,蒲卿卿探头看了一阵,慢慢站起身。她站在露台边缘往下看,整个城市依旧一派灯红酒绿,仿佛刚才足以席卷天地的疾风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错觉。
蒲卿卿拍着胸口吐出一口气,她出来有一阵了,也不知道任向远那里有没有事,万一那边找她而她又不在……
蒲卿卿不敢再想,疾步向玻璃门走去。然而在转身的刹那,她又发现了些许不同,等一下……
蒲卿卿停住脚步,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天空完全变了另一番模样,宝蓝色的画布上已然找不到半分云的痕迹。蒲卿卿正在惊叹,另一个奇迹出现了,一道、两道、三道……接连不断的银线在画布上闪现,她呆呆地看着,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流星!”
蒲卿卿急忙双手合十,对着流星许愿,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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