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歌不是第一次来陆辰舟的家了，熟门熟路地打开客厅的灯，拖着烂醉的陆辰舟往卧室带。

“以歌……”陆辰舟闻到熟悉的味道，闭着眼睛呢喃。韩以歌轻微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以歌……”陆辰舟挣扎着混乱的头脑，站起身抱住韩以歌，下巴搁在她瘦弱的肩头，泪水打湿了单薄布料，“敏之没了，没了……”

“我还在啊。”韩以歌捧起陆辰舟的脸，拭去他脸上的泪，自己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在了，可我还在啊。”韩以歌看着陆辰舟神色迷离的样子，探头覆上他的唇，微微湿润的唇上有着咸咸的味道。

韩以歌只轻轻的触碰在一起，伸手抱住他，再无进一步动作。

“陆辰舟，我还在啊，我还爱你啊。”

唇上温柔的触感和耳里那一句“我还爱你啊”使陆辰舟再也忍不住了，借着酒精的力量一把将韩以歌推到墙上，左手撑墙，右手挑起韩以歌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一夜欢愉，陆辰舟的霸道让人无处可退。

对于陆辰舟，无论何时何地，韩以歌都无路可退。

第二天一早，韩以歌强撑着疲惫的身躯从床上坐起来，侧头看着陆辰舟温顺的睡颜，伸手轻轻划过他紧闭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柔软的，吻过她无数次的唇。

“陆辰舟，陆敏之的死，和我没关系啊，你信我啊。”

站在陆辰舟房间门口，手握着房门把手，不断加大力度，缓慢地转头，水雾模糊的眼里溢出不舍的情绪。

辰舟，再见。

三年后

韩以歌回国那天天气好得出奇。站在机场大厅中，一旁立着不大的行李箱，手里拿着手机和登机牌，长方形的登机牌被攥出了不可抹平的痕迹。

抬头看向显示器上不断变化的航班提示，韩以歌有些恍惚。

三年前她也是这样，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机场大厅中，来来往往的都是面生的陌生人，环顾望四周，无枝可依。可不同的是三年前她一心要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而三年后的现在却是要再回到那个地方。

陆辰舟，陆辰舟啊。

想起这个名字，韩以歌心里止不住地疼痛起来，整个人在一瞬间被悲伤笼罩，有了想要撕掉登机牌的冲动。

跟随着冗长的队伍缓慢前进，一步步拾阶而上，空姐甜美的嗓音一晃而过。发动机发出轰鸣，极速上升的高度带来不易缓解的压力。

飞机划过天空，金黄的阳光倾泻而下，透过薄薄的云彩撒下来，给远处的山丘镶上一圈耀眼的金边。

韩以歌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边检口出来，时尚的衣着和精致的容颜让人频频回首。

站在机场大厅左右张望，一眼便看见郑婉一袭湖蓝长裙站在大厅中央，柳眉杏眼，唇红齿白，三年不见，她生得越发好看起来。

“婉婉。”韩以歌抬起左手对郑婉招手，手腕上柔软的丝巾随风飘扬。

“韩以歌！”郑婉大步向韩以歌走去，一巴掌拍在韩以歌头上，顺手将柔顺的长发揉乱，似是泼妇骂街一般乱吼一通：“你他妈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韩以歌低着头的任由她揉弄，郑婉揉了好一会才放手，叹着气粗暴地帮她把头发理好，拉起她的手腕向外走去：“快走，顾淡还在等你呢。”

韩以歌在被抓住手腕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缩瑟，继而放松，拖着箱子跟着她走。

“嗯。”

郑婉开着车在高架上飞驰，韩以歌坐在副驾驶座上给手机换上以前的SIM卡，深褐的长发及腰，阳光透过车窗撒进来照在身上，眉眼低垂，鼻子小巧高挺，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竟生出一股子温婉的气质来。

郑婉抬眼从倒车镜里看一眼韩以歌，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三年前你一声不吭就跑去新西兰，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韩以歌关了手机，将手机握在手心，转头看着郑婉的侧颜发呆，她生的愈发好看起来，虽然脾气不大好，可举手投足间仍然透露着大家小姐与生俱来的贵气。乌黑的眼珠子不安地转动了许久，终于似是决定了一般，对着郑婉开口道：“不走了。”

郑婉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有些慌忙地转头看了韩以歌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疑惑。

“我是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因着韩以歌说想先去看看姐姐，郑婉便将车开上了通向郊区的路，最终停在了墓园门口。

韩明珠就长眠在这里面，山顶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被修建得极为奢侈，修剪整齐的草地和灌木丛，高大的垂落着随风飘荡的“胡须”的榕树，有着好看的枝干的梧桐，还有雕刻得精致无比的镌刻着一人生平的石碑。

韩父为自己的大女儿买下了一块不大的土地，修建了并不算起眼的墓碑，没有精致的花纹，没有镌刻的生平，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张照片。

韩以歌将从山下花店中买来的满天星放在落了灰尘的石碑上，用细长的好看手指拂过石碑上镶嵌着的黑白照片，那照片上的女子笑容明媚，消瘦的瓜子脸上有着病态的神色。韩明珠说过：如果我死了，就用这张照片当遗像吧，合适。韩以歌说了什么来着，她说：姐姐怎么会死，姐姐是大英雄，姐姐还要看着以歌嫁给陆辰舟呢。

韩以歌蹲在石碑前，心底止不住地涌出酸涩的苦水。

“以歌。”郑婉撩起裙子也蹲下来，皱眉探头观察着韩以歌的神色，“当年的事查了这么多年，有了些眉目。”

当年韩明珠自杀在自己的房间里，韩父对外说是因着压力大抑郁症自杀，可韩以歌不信，拖了郑婉帮忙调查，查了这么多年，终是要查到了些东西：“我们拿到了当年的尸检报告，尸检报告上明珠姐确实是自杀的，可是身体上有很多被重物击打的伤痕，而且……”

韩以歌看着照片上的韩明珠，语气没有波动：“你说”

“明珠姐死前，被……lún jiān过。”郑婉深吸一口气，“当时明珠姐被人绑架，要挟韩伯父拿钱换人，要一千万，韩伯父拒绝了。”

“拒绝了？”依旧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语气。

“嗯。”郑婉小心的组织着语言，“当时韩氏资金紧张，内部周转不过来，韩伯父也……”

“所以他就拒绝了？”

“……嗯。”

“婉婉。”韩以歌从地上站起来，眼底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愤怒，蹲久了，腿都有点发麻，“这不是他可以放弃姐姐的理由。”

傍晚的高架上有些堵，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开了一个小时。

韩以歌和郑婉到地方时已是晚上八点。

郑婉去停车，韩以歌站在门口等她。

不断有人进去或出来，头顶上巨大的灯牌上闪烁着耀眼的灯光，只有两个字。

如歌。

“抱歉，请您让一下。”

听到声音韩以歌下意识地朝旁边退开几步，一回头就看到了陆辰舟面无表情的脸。

“你……”韩以歌抬手指着陆辰舟，却被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将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陆总，您看这个这个项目……”陆辰舟没有停留，被献媚的笑脸拥簇着朝里头进去。

“你……”韩以歌看着陆辰舟走进去，转个弯就不见了踪影，悻悻地收回手，“我只是想说，好久不见。”

“走吧，顾淡在里面肯定都等烦了。”郑婉停好车，拿着手包走到韩以歌身侧，带着她往里走。

韩以歌跟着郑婉走进去，绕过门口的屏风便是大厅，这里翻新装修过了，大厅被改做了酒吧的模样，中间一个环形吧台，四边靠墙的地方有用珠帘隔开的圆桌可以聚会用餐。

韩以歌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装修，似乎同三年前不一样了，却又似乎是一样的。

郑婉带着韩以歌径直向最里面那间走去，因着隔了珠帘只能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人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郑婉撩开帘子走进去，坐在一旁的软椅上，手指在桌子上叩了两下：“起来起来，人我带来了。”

“顾淡哥。”韩以歌在桌前站定，对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微笑，“好久不见。”

顾淡一下子从桌上爬起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可人儿，一下笑开了花儿。

顾淡上前一把揽住韩以歌，把她往自己身旁的位置上带：“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别明儿又不打招呼就走了。”

“顾淡哥。”韩以歌转头对顾淡笑了一下，眼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这次回来，我不打算走了。”

“诶这可是你说的啊，要是再跑了看我不打死你。”顾淡显然被韩以歌温顺的态度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开了怀。

“你敢！”郑婉从菜单里抬起头来瞪顾淡，“你敢打死以歌看我不弄死你！”

“女孩子家家的那么暴力干嘛！”顾淡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语气里带着炫耀的成分：“小歌儿我给你说，你顾淡哥谈了个女朋友，快一年半了，怎么样，祝福我？”

“祝福祝福，不祝福谁都不能不祝福你啊。”韩以歌笑得有些敷药。

顾淡一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总是笑的让人不能看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想不到这几年过去了，还真有人能让顾淡停下来。

郑婉在他们寒暄打闹的时候点了菜，侍从将精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桌，郑婉用筷子敲了敲碗发出响声：“来来来吃饭啦，等会儿说。”

饭桌上他们聊了很多，这几年A市商场官场上多了不少后起之秀，韩氏和郑氏虽仍是巨头却也都大不如前。

郑婉像说书的一般描述了顾淡是怎么遇上了他的小女朋友又是怎么和她在一起然后两人恩恩爱爱不分你我的，无非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

韩以歌说她在新西兰生活得还不错。不用想学业，不用想家业，一直走走停停，看了很多风景，见了很多人，遇到了很多事，累了，就想回来了。

“你这无忧无虑的日子一过就过了三年。”郑婉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也不说给我们带点礼物什么的。”

顾淡也夹了菜放进韩以歌碗里，打着哈哈符合道：“就是就是，连个礼物都没有，小歌儿你怎么搞得？”

“下次，下次一定带礼物。”韩以歌吃掉顾淡给夹的菜嘴里也含糊不清。

“别别别！”郑婉被韩以歌的话吓得呛到，不住地咳嗽，“可别再有下次了，再有下次天涯海角我也给你找回来。”

“好了啦。”韩以歌给郑婉到了杯茶，“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