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挽香说这话时，骆云磬已经走到了门口。听见这话，骆云磬回头深深看了沉挽香一眼，沉声道：“你记得不错。”

沉挽香看了看手中的香料，深深叹了口气。

令府。蘅芜院里四小姐令舒颜看着白姨娘走出院门，抬手用力将方才一直握在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描金的白瓷茶盏“砰”地一声，砸在门框之上，碎成数片。其中一片细小的碎片在地面的撞击之后斜飞出去，扎进了小丫头春茗的小腿中。

春茗不过十一二岁，在富贵人家，还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级，哪里受得住痛，惊叫了一声扑倒在地上。令舒颜原就在起头上，听见春茗尖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拿起令夫人王氏面前的茶盏朝着春茗就扔了过去。

王氏冷眼看着这一切，实在听的烦了，将房中的丫头都轰了出去。令舒颜也气过了，才觉得悲从中来，扑到王氏怀中，开口已然带上了哭腔：“母亲，怎么办？她为什么要说谎，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母亲，我们该怎么办啊？”

王氏一贯要强，说道：“怕什么，就算她知道了，没有证据，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令嫣然。而所谓知道了，说的自然是令嫣然夜行遇刺。王氏安抚怀中的女儿，眼睛却还死死盯着白姨娘方才离开的方向。思索着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太小看这个白姨娘了。

白姨娘是晌午时分来的。王氏虽然已经醒了，但还是关着院门让白姨娘在二月的寒风中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放了人进来。见她今日这般乖顺，本来以为她今天来又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女儿跟自己求些什么东西，没想到自己这次却想错了。

白姨娘进门的时候白皙的脸庞已经冻得有些红了。却还是好脾气地跟王氏和令舒颜道了一声“打扰”，得了命令才落座。白姨娘落座之后，几番欲言又止，半天都没有开口。王氏有意羞辱，自然更加不会开口。是以几人一直等到丫头换了茶水，白姨娘才开了口。

“妾这些年为了不争气的女儿没少麻烦夫人，多亏了夫人宽厚，妾和舒雅才能有今天。今日这件事妾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来告诉夫人一声。”说着，又是一阵沉默，才开口道：“昨日妾的丫头偶然听到外头的小厮议论，说是凝眉那丫头回府那日是偷偷进的府，走的也不是正门，而是东偏门。当时碰到了人，还嘱咐不要声张。看样子是怕咋们知道她回来呢。”

“还有这事？！凝眉那丫头在我令府上鬼鬼祟祟，肯定没干是什么好事。姐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下人的么？”令舒颜正等着有点什么事情能去找找令嫣然的麻烦。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氏打断了。令舒颜看了白姨娘一眼，自知失言，老实地坐下，不再说什么了。倒是白姨娘接了一句“四小姐说的是。”才接着上面的话往下说去：

“夫人可记得，大小姐回府那晚可是从正门进来的，那所谓问过下人的话，只怕是说出来哐人的了。大小姐那晚谁都不问，就冲着梅姨娘而去，倒像是先前就知道了似的。这个梅姨娘也是不争气，大小姐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怎么样，若是能多坚持些时候……”白姨娘看着王氏的脸色，聪明地换了话题：

“从前大小姐去了佛寺没有半个月是绝对不会回来了，可这次去了才多久，三天吧，居然就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时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头晚上才到，第二日安平王世子就来了。妾听闻，三殿下得知大小姐回来，想把春宴的时间提前。”

白姨娘说完，心满意足地看着王氏和令舒颜因愤怒和不甘扭曲的脸，同来时一样，道了一声“打扰”离开了。白姨娘才出了院门，便听见茶盏落地的声音，随后又听到小丫头的尖叫，知道是令舒颜又在那下人出气了，冷哼一声，头也不会地离开了。看着院子外头不知什么时候露了面的日头，心情愉快。

让我们接着说回来。一向要强惯了的王氏教育完女儿，又见令舒颜心情不悦，心疼地劝道：“好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她令嫣然回来了又怎么样？我们女儿哪一样不如她了？你对三殿下这样用心，殿下一定知道的。放心吧！”

王氏说完，看令舒颜欲言又止地样子，拉过令舒颜的手，说道：“有什么事就告诉母亲，跟娘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令舒颜看着满脸关切的母亲，踌躇再三，道出了当日令嫣然遇险的真相。

令舒颜虽也同母亲一般要强，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更做不出什么买凶杀人的事情来。今次的这一出，完全是来自于令舒慈的挑唆。甚至当夜出动的杀手和令嫣然提前回城的消息，包括整个计划都是令舒慈一手策划的。

令尚书府如今有四女一子。嫡小姐令嫣然。柳姨娘所出的二小姐令舒慈，白姨娘所出的三小姐令舒雅，以及夫人王氏所出的四小姐令舒颜。王氏并不是令老爷的正妻，令老爷的正妻，也就是令嫣然的母亲在三年前病死了。说白了，不过是令正看在唯一的儿子令尧的面子上，抬了王氏做了如夫人。

不然以王氏的身份和她进门的时间，就算尚书府需要有人来打理后院，也轮不到她。

当日令舒慈带着令嫣然连夜回城的消息找到令舒颜的时候，令舒颜刚从皇宫回来，三殿下裴长卿当着自己和皇后的面大大的夸奖了令嫣然一番。令舒颜自小便倾心于裴长卿，正是心中暗暗发恨的时候。令舒慈几句话就挑拨地令舒颜动了心思。

之后联系杀手，商议价格，制定计划，甚至教唆令舒颜偷偷从府中的账册上支走了一大笔银子付给杀手，一步步都是令舒慈站在令舒颜的背后，从中操控的。若是令舒慈反咬一口，王氏和令舒颜都讨不得好。王氏听完了令舒颜的这一番话，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这件事情现在看来，令舒颜的存在，也不过就是被令舒慈当了个钱袋子的作用，帮了她买凶而已。如今再想一想白姨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怕这令舒慈不仅想除掉令嫣然，还准备借着这件事，让令舒颜无翻身之地。王氏前前后后将整件事情整理了一遍，想到令舒慈的言行，眼中不禁闪出狠厉的光芒。

令舒慈这个丫头不过才十五岁，心肠就这么歹毒。这丫头，绝对留不得，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