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你走的时候真的该带上嫣儿的。

如果是那样，嫣儿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就在令嫣然喝着酒，分析利弊的时候，骆凤笙和骆云磬正饶有兴趣地读着所谓苏将军叛国的证据。令嫣然离开后，两人回来就审问了那个士卒。果不其然，还真是苏将军帐下的一员。那人姓刘名武，官职不高，是主帅营帐侍卫队的一个小队长，平时也负责一些洒扫的工作，巧妙就巧妙在能够非常自然的接近主帅的营帐。

骆凤笙看得不耐，撇下信件骚扰眉头紧皱的骆云磬，道：“这个刘武也是，得罪谁不好，得罪了令大小姐的闺蜜，又犯在你手上，果然人不走运啊，就不能干坏事儿。”

见骆云磬不回话，又继续说道：“你昨天那一番话看样子是把令大小姐刺激到了，你说你那小美人会不会以后都不喜欢你了。啊，可怜的刘武啊刘武，都做了几十年侍卫了一直老老实实的，怎么就忽然想不开要寻死呢？既然你该问的都问完了，我能去杀了他吗？”

骆云磬眼皮都不抬，那神色和前一日令嫣然的神态动作相似极了，开口声音还是清冷无比：“允帝去年开春，依照惯例纳了一批官女子进宫，其中有个刘美人。听闻样貌出众，却因为地位低微，一直没有见上皇帝一面。”

“哦，有多美？”骆凤笙虽满脸向往之色，眼底却一片清明。不得宠，美貌就成了负担。这位刘美人进宫一年多都没机会面圣，没有人提携，只怕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那刘武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奸猾之人，如今叛主，想必也是迫不得已。但这世间迫不得已的事情多了去了，说不定一会儿，自己就得迫不得已杀了他。

骆云磬虽不说话，骆凤笙却并不放弃：“既然这刘美人没有美到让你动心的程度，现在我能去杀了他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么闲，不如去帮我杀了裴旷。”

“也不知道是谁见色忘义，坏了大事。如今安平王身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护卫，我可不去送死。不过我看令大小姐的脸色，这几日怕是有好戏看了。嘿嘿。”

骆凤笙口中的好戏，并没有让人等太久。第二日晨起，哄着苏紫回了将军府。便亲手写了拜帖，递到了裴相爷的府邸。请裴家大姐至挽香阁赏香。

裴相爷家有三位小姐，大小姐裴眠，二小姐裴媛和三小姐裴可儿。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相爷夫人所出，且都到了婚嫁的年龄。而令嫣然找的，便是裴家的这位大小姐，裴眠。

挽香阁是间香铺，老板娘沉挽香调得一手好香。这挽香阁开起来还不到一年，就成了鸣凤城中贵族们趋之若鹜的追捧之物。

令嫣然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循着梨花香来到这间香铺的，一来二去就和老板娘成了朋友。这一次令嫣然到的时候，沉挽香正哼着曲子调香。听闻令嫣然约了朋友来谈事情，殷勤地点了一支安神香，又哼着曲子出去了。令嫣然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一向平和的沉挽香如此高兴，但看着沉挽香眼角眉梢的笑意自己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许多。

裴眠由凝眉陪着进来的时候，令嫣然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笑意。带着婆婆挑儿媳妇的轻蔑之色上上下下打量了裴眠许久。直到裴眠再也维持不了满不在乎的神色，才高高在上地开口道：“裴大小姐不必紧张。我与苏将军府的大小姐苏紫是好友，今天不过过来替她看看自己未来的嫂嫂。比起二小姐和三小姐来，大小姐的柔和倒是像夫人更多一些。”

令嫣然带着慵懒的调子，一边说一遍细心地观察这裴眠。果然，当自己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看到裴眠的上半身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虽然很快被她掩饰过去了，对令嫣然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鸣凤城里的老百姓都道裴丞相为人虽苛责，但对夫人却疼爱有加，虽然夫人只为裴相爷诞下两个女儿，但裴丞相的后院里头，除了当初随夫人陪嫁过来的秋瑾，也就是裴可儿的亲娘，也就只有夫人一人了。裴相爷爱屋及乌，对两位千金更是宠爱有加。

可令嫣然却记得殿下曾经跟自己提及过裴夫人对自己的大女儿并不喜欢。当时没有在意，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令嫣然继续迈着猫一样的步伐，一步一步包围自己的猎物。

“还没有嫁过去，就害得夫君身陷囹圄。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可惜了这么尊贵的一个身份。原本凭着这其中任何一样，都够你荣华富贵了。可惜，如今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被拒了婚，只怕以后也很难再嫁出去。即便有幸嫁了出去，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了。”

听到这里，裴眠急了，嚷道：“你胡说，陛下只是为我们裴家几个姑娘指婚，并没有指明是要指给我的！令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害臊么？！简直不知廉耻！”

“哦？是么？”令嫣然不怒反笑，“原来裴小姐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吗？昨日苏紫姐姐和我说起我还奇怪呢，事关女儿家的名节和婚姻大事，怎么裴相爷不着急，裴夫人不着急，就连小姐自己也不着急。原来小姐不知道皇上是指婚给自己的啊。小姐待字闺中不知晓情况倒也情有可原，我听苏紫姐姐说裴相爷当时就在大殿之上，怎么也不知道呢？”

令嫣然说着，一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眠。裴眠早慧，诗书倒也精通，可与曾陪在太子身边，挥斥天下的令嫣然相比，到底差的太多。裴眠听闻此言，再加上令嫣然笃定的语气，心中不免打鼓。到底是大家闺秀，面上还能控制得住，对着令嫣然说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说父亲故意不让我知晓？我是裴家的大小姐，父亲想来疼我爱我，我和父亲的关系，只怕不是小姐这几句捕风捉影之词能动摇得了的！”

猎物上钩了。就是要这样，让裴眠觉得自己的小伎俩也不过如此，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可以利用的好帮手，这样自己后面的计划才能实现。毕竟，这个计划大部分宝都压在了裴眠身上，只有让她觉得是在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才好加以诱导和控制。

令嫣然适时地在裴眠身边坐了下来，打发凝眉去看看香铺中的香料，凝眉依着之前令嫣然的吩咐，将裴眠的丫头也带了出去。

估摸着两人走远了，令嫣然才客气地倒了一杯茶给裴眠，见对方接了，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撒娇般地对着小口喝茶地裴眠说道：“鸣凤城里的人都说，裴相爷家的三位小姐里，大小姐是最识大体，明事理的。果然我这点小心思都被姐姐看穿了。嫣然也是替苏淮大哥着急，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也不等裴眠答话，令嫣然就自来熟地凑过去，眨着眼睛说道：“姐姐喝了我的茶，我就当是姐姐原谅我了，姐姐可不能反悔啊。”

裴眠知道令嫣然不过奉承自己，专挑好听的说。可听了令嫣然的话，还是悲从中来。全家上下都道自己得宠，是，自己的吃的穿的用的，没有哪一样不好的。甚至样样都和二妹一样好。可是只要裴眠自己知道，父亲母亲待自己和二妹是不同的自己若是想跟二妹争个什么，是绝对争不过的。

所以她只好明事理，识大体，希望父亲母亲能多喜欢自己一分。人人都夸自己得体懂事，可是又有谁知道，这得体懂事的好名声之下，自己有多少的委屈和眼泪。

裴眠虽不喜，到底还是喝了令嫣然的茶，面子上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令嫣然和帝都的一众名门淑女们一向都不熟悉，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说了几句闲话就各自散去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凝眉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裴大小姐的脸色又很是难看。不禁担心，等二人走远了，关切地问道：“小姐，没谈成么？”

令嫣然反问道：“你知道我要谈什么？”

凝眉自然不知道：“奴婢不知。只是奴婢看裴大小姐先走，而且脸色似乎也不大好的。”

凝眉一向细心，令嫣然也有意教导：“这鸣凤城中的大家闺秀你以为都是些什么人？我跟她无亲无故，又无利益相关，她凭什么要帮我？就算她肯帮忙，我又凭什么相信她？”

“那小姐的意思是？”凝眉若有所思地问道。

“亲故这个东西一时三刻是求不来了，既然如此，只好让她的利益同我想要达到的目的关联起来。你以为我是来求她帮忙的？”令嫣然回头看了凝眉一眼，继续说道，“无论是拿出条件来谈合作或是直接求人帮忙，只要你先开了这个口，就等于把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上。他手上的筹码越多，你就会越被动。所以如果你想得到些什么，这个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上。”

凝眉原就是聪明的，听令嫣然这么说，又想到先前小姐的吩咐，问道：“难道小姐是准备让裴大小姐主动来找小姐帮忙？”

令嫣然笑的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对啊，你觉得不可能吗？”

“奴婢相信小姐。”

“哦？怎么说？”

凝眉理了理思路，说道：“方才小姐和裴小姐在房内。奴婢在房外已经根据小姐的吩咐，买通了那个裴小姐的丫头。想必不出几日关于裴大小姐不详，未过门就害惨夫家的流言就会在相府中传开。小姐之前虽有吩咐，但奴婢一直不很明白小姐的意思。

但是方才和裴小姐带来的丫头绿意接触，听绿意说，她并不是裴小姐的贴身丫头，甚至连府上的二等丫头也不算，今日只是偶然被带出来的。可小姐的帖子是昨日就送过去的。和父亲政敌的女儿见面却不带熟悉的丫头，可见裴小姐在府中身份尴尬的传闻很有可能是真的了。既然父女不睦是真的，那么裴小姐总要为自己打算。加上今天这一出，找小姐帮忙也就成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