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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3章 玛瑙记 中 查案

云销雨霁,凤玉笙按了按酸疼无力的腰肢,徐徐张开眼。

一侧临祭仍熟睡着,澄澈霁华透过绣户映在他身上,将他每一寸肌肤都照得纹理清晰。

凤玉笙望向他棱角分明的俊颜,白皙若积素的xiōng部,小脸儿羞红,悄声撩开锦被想跑出去。

临祭却闻警地一把搂她回来,将香温玉软的旖旎娇躯贴紧自己,轻吻她发髻,道:“你是害羞了?”

凤玉笙不认地摇头,道:“没有。”

临祭把怀里人儿揽得更紧,拍着她的背道:“我知道要与你结缡行房才能自救时,特特去人间打听了一番,听闻于女子而言,贞洁是最为重要的。虽说你我互救一命,但终归是我亏欠了你,日后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凤玉笙心中漾起几丝波澜,只是瞬时又平静如初。自从及笄以来,各方做东为她许过不少夫婿,其中有看中她家世功勋的,亦有相中她容色姿貌的,深情专心的话说了不少,却有哪个不是妻妾满堂?若在以往,她还会热切一番,但如今,即便鬼魅当真比人用情深一些,她也再难真真动心了。

此刻也已过了昨夜情迷意乱之时,脑中清醒不少,甚至有些后悔,于是她低语道:“你不必自责,昨晚是我轻佻了。左右我已经二十有四了,早到了适婚年纪,既能帮你,我也高兴得很,以后的事情,我不会强求。”

临祭顿了顿,轻声道:“唔,那你正在查的那桩案子,也不需我帮吗?此事怪力乱神,若我提点你些许,案情会明朗得多。”

她自己一人事小,倘若误判无辜,这罪过是她此生难以还清的。而且此案确实有些蹊跷,只怕真与鬼怪脱不了关联。

是以她只得妥协道:“此事……不知我还能如何报答。”

临祭快意地勾起唇角,“我要什么,你清楚的,不过不是现在,要等你喜欢我后,一起。”

凤玉笙暗喜,如若她一日不说喜欢他,那他就一次都要不得了。

她收起喜色,连忙追问其间原委。

临祭取过青瑶几上那块红色玉石,问她:“你看看,它与寻常玛瑙石有何不同?”

凤玉笙忆起这是昨夜那团红色物事缩成的玉石,抚摸一晌,只觉它的触感、质地较之一般玛瑙胜出许多,颦眉问道:“它与案子有何关系?”

临祭告知她,如果不出所料,作怪的应是驹跋。这驹跋心思精巧,可将鬼血化为玛瑙,并且手艺也是巧夺天工,雕出的器物精妙轻丽,曾在冥界以此为生。

只是它欲壑难填,曾用做出的物件吸取凡人精魄,临祭发现后将它锁进地牢,一年前它竟投机取巧越了狱,不知所踪,想必是附了凡人的体去兴风作浪了。

临祭摆弄着玛瑙石,扶额叹道:“也是我的疏忽,任人不善呐。这块东西,应是他放在溪畔引诱人的,不知害了多少人命才变得这般大。”

凤玉笙宽慰他道:“也不必这样想,如今东窗事发,它也算露出马脚了。只是……如何才能诛了它?”

临祭思索片刻,道:“能这般轻而易举杀人的,多半是祸起萧墙。驹跋附身,一般要有诱饵,并且反噬很强,你着意留心死者亲近的人,谁身世最悲苦,身体最病弱,大约就是此人了。再用六丁神火焚烧这块石头,把滚烫鬼血浇到那人身上,即可让它现形。只是我身上阴气太重,不能给你六丁神火,你可有地方去借?”

她立马想起右丞相许昱师是驱邪师,他那处的法器应有尽有,也正因如此,他才牢牢把住了“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太子殿下,让太子对他言听计从。

不过,凤玉笙转念一想,他既是驱邪师,竟对驹跋没有丝毫察觉吗?还是刻意没有觉察?

想到这儿,她愈加好奇这桩案子,伸手要撩起锦被,却忽又意识到此时二人正倮裎相对,自己的衣裳昨夜也给他撕扯得残缺不全,又抽了回去,软声道:“能不能借身衣服给我?”

临祭失笑,扬手一挥,她的衣物便纹丝不差恢复了原样。

凤玉笙忙拣过来,对他道:“你转过去吧。”

临祭不依,挑眉道:“何必呢,我早都看遍了。以后要看的时候也长着呢,你就无需规避了,嗯?”

凤玉笙只好背过身,匆忙套上,起身要走。

临祭又一把拽回她,摩挲着她的粉颊道:“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块?”

凤玉笙久不回应,他轻轻摇头,袖出一只玉镯,笑道:“罢了,你拿着这个,敲它三下,我就会去找你。你若来此地找我,便对它说‘去冥宫’即可,没人敢拦你。驹跋现形后,魂魄会锁进里面。待得这只玉镯由翠变赤,你为何要同我成婚的缘由便会明朗。”

这镯子乍然看着与寻常别无二致,细看其上却刻着“凤玉笙启乾元年三月廿八”一行字。凤玉笙暗道自己果真是生来便与鬼怪脱不开的,不过也好,遇到如此潇洒风流又心地纯良的俊俏鬼。

“我送你去,这样快些。”临祭环住她的腰肢,片晌就带她到了刑部。

凤玉笙在原处怔了怔,走了几步适应双腿的酸软,奋力提了提精神,大步迈进去。

本想着整饬一番,亲自动身到许昱师那儿借猊兽铜炉,然一想起郑瑾那张阴沉沉的脸,她心中就一阵恶寒。

这位郑瑾贵为太师兼大理寺卿郑丘嫡长女,却丝毫没有天家气度,除却对她的相爷夫君娇笑相像,待谁都不外乎一张不可一世的面孔。

对她就更不例外了。凤玉笙的挚友洛熹两年前在七夕灯节当众向着许昱师款款表白,虽说当时许昱师还未与郑瑾成婚,也断然回绝了洛熹,但这笔账郑瑾却一笔一划记下了,也连带着对凤玉笙分外瞧不惯。几个月前同许昱师成婚后,又趁机寻了由头让洛熹到北疆镇守。

凤玉笙想着想着一股气闷,是以遣了名口头上利索的小厮拿着自己写的书信前去,自己则翻起陈朱案的一些口供。

她按临祭所言,挑选出几名与他最亲近之人来:

奚砚,陈朱发妻,富家小姐,一路帮助陈朱白手起家,后家中败落。不可生育,患有妇人血气冲心痛,所用的药方里含一味砒霜。

赵含紫,父母双亡的贫苦女子,卖身为娼,后成烟霞楼花魁,与陈朱相识两年,死前三日纳为妾,收房时已经怀了两月身孕。

赵顿,赵含紫兄长,靠妹妹接济寒窗苦读,在城南开过一家书斋。参加三次春闱不第,一年前走投无路,经妹妹引荐认识陈朱,帮他打理店面。

奚砚已然“伏法”,赵家兄妹都身世可怜……

凤玉笙正思忖着,礼部尚书宇文骁却风风火火跑了过来,“笙笙,笙笙!”

宇文骁同是她的挚友,只是平日里鲜少到刑部找她,今日前来,恐怕是与案子有关。

凤玉笙搁下案牍,柔笑道:“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宇文骁喘了几口气,才道:“我听说了你的案子,也觉得奚砚认罪有些蹊跷,只是帮不了别的,就翻阅礼部的文书查了查赵顿的身世,结果果真查出了问题。”

凤玉笙忙追问:“什么问题?”

“他说他前几年参与三次春闱,那几年连续参加春闱的,只有两人,一名叫赵顿,一名叫陶明轩,我又分别查了这两人,发现那个叫赵顿家中还算富足,如今还父母健在,也没什么妹妹,和陈朱的大舅赵顿说的完全不符。”

“反而是那位陶明轩,父母双亡,曾在城南开过书斋,生意不好,那儿的百姓怜悯他,想接济他,可他骨子清高不肯收。一年前冬天还到少人去的暝溪自尽,幸好有人路过救了他。不久后他出了次门,就再没回去过。对了,百姓说从没见过有年轻女子去看望他,也没听他提过有妹妹。”

这倒奇了,竟有人能活生生扯出一个艳绝青楼的妹妹来,助他飞黄腾达,他的妹夫被杀害了,还有人心甘情愿出来顶包,妙哉。

宇文骁想得周到,已把查的那位赵顿请到礼部,小厮也从相府借了铜炉回来。

凤玉笙一拍桌案,道:“宣奚砚、赵含紫、两位赵公子进来!”

两刻钟的工夫,陈朱几名亲信慌慌忙忙赶了来,大舅赵顿面色苍白如鬼痨,还带着书生气的客套文雅,笑着向四周行礼。

凤玉笙心下愈加笃定,开门见山喝道:“赵顿,你还不认罪!”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赵顿更是当场烂泥般瘫倒委地,膝行着喊冤叫屈。

“陶兄,多日不见,你竟改名换姓了?顶着愚弟贱名行不义之事,真叫愚弟担待不起啊!”另一位赵公子打着折扇翩翩而来。

当堂的赵顿一见他,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凤玉笙冷笑一声,“陶明轩,你还有什么话说,啊?”

陶明轩惊叫一声,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如何也不出声,惟阑干中蓄出一汪眼泪。半晌,忽的掐住自己的脖颈,口中鲜血喷涌而出,沾染了衣襟,淌湿了地面。

凤玉笙忆起临祭的话,这应是驹跋为了不败露,想要反噬陶明轩至死,自己便不用现出原形,可以逃之夭夭了。她赶忙拿出猊兽铜炉,放出六丁神火,烧玛瑙石至滚烫,尽数浇到陶明轩身上。

只听得他撕心裂肺惨号一声,身上随之响起“嘶……嘶……”的声音,白净的肌肤由鼻梁处撕裂开,沿着双颊一直扯到耳根之后,渐渐露出面皮下青色短毛和一尺长的獠牙。

他的眼珠猛然跳脱出来,溅起三尺粘稠鲜血,取而代之的是两只铜铃大小的殷红瞳子。

驹跋青面獠牙的头已全然呈露在外,艳红如血的瞳仁触及凤玉笙的一刹,骤然放大,狠意赫然,嘴边獠牙闪出寒光,拖着陶明轩颓然曳地的四肢,张起血盆大口径直飞冲向凤玉笙而去,好像要一口吞下她。

宇文骁见势,赶忙抽出宝剑格挡,不料驹跋形似瘦马,竟固若金汤,把宇文骁手中宝剑生生打断。

“子毅!”凤玉笙扶住他,随手拎起茶壶砸过去,自然不敌。驹跋愈来愈近,凤玉笙心口剧烈跳突,提起椅子想以死相搏。

此刻腕上镯子陡然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尖利光芒,迅雷不及掩耳飞向驹跋,不偏不倚正刺向它的咽喉,一时间驹跋身首异处,变为一团光晕融入玉镯中。

举座惊魂未定,赵含紫因惊惧动了胎气,大腿之间已被胎血染红。

陶明轩已死,赵含紫同他最亲近,是最要紧的证人,不能再没了。

凤玉笙大步下去,帮她点穴止血,道:“我问你话,你只消简单回答,知道吗?”

赵含紫疲弱地点点头。

凤玉笙示意部下记录口供,问到:“是不是陶明轩杀了陈朱?”

“是……”

“为何?”

“捉……奸……”

“你腹中孩子是谁的?”

“陶……明轩……”

“陈朱体内砒霜是不是你们陷害奚砚的?”

“是……”

“砒霜是哪里来的?”

“坐胎药……”

盘问至此,已经足够了,凤玉笙吩咐道:“带她去瞧大夫吧,尽量保住她的孩子。”

赵含紫去后,凤玉笙遣散了旁人,蹲下身颦眉看向哭成泪人儿的奚砚,问道:“陈夫人,其实本官最好奇的还是您,为什么这么心甘情愿替这个罪?”

奚砚又啜泣好一晌,方缓缓掀起袖子,露出疮痍遍布的手臂。那两条手臂,本白皙娇嫩,却充斥着掐痕、鞭印以及烙铁烫出的血块,任谁看了都觉触目惊心。

奚砚哭诉道:“奴家儿时体弱,不能生育,当年陈朱信誓旦旦,不在意这些,可后来奴家家中败落,他喝醉酒便时常因此责打奴家。奴家为他引见的丫鬟,他都不中意,后来许相爷介绍了烟霞楼花魁赵含紫,他十分中意。”

“奴家猜想,陈朱的死与赵含紫脱不了关系,可他死的当晚,我梦到,梦到他要我保住赵含紫腹中孩子,若有闪失,到了阴间就要打死奴家……”

说到这儿,她猛地拽住凤玉笙衣袖,哽哽咽咽道:“大人,等奴家到了九泉下,不会还被他打吧?”血丝遍布的眸中满是惶然无措。

凤玉笙轻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这等负心汉,我夫君会让他连鬼都做不成的。”

奚砚止了哭,错愕地望向她。凤玉笙这才意识自己说错了话,脸红了红,立即道:“你生得漂亮,又温柔,定能找个好夫家。还有陈家的财货,日后我会派几个人帮你好好打理。回去好好歇着吧。”

奚砚被送走后,凤玉笙心满意足整理起来。案情至此已然明朗,陶明轩落魄多时,欲以死解脱,结果受名利驱使,让匿于城南暝溪的驹跋附于体内。到烟霞楼向赵含紫献殷勤,得以结识陈朱,又凭得好手艺和成色绝佳的玛瑙得幸于陈朱,扩大管理范围以吸取更多精魄。陈朱将他和含紫捉奸在床,看似意外,实则陶明轩打得一手好算盘——先借坐胎药中砒霜混淆视听,让同样以砒霜入药的奚砚顶罪;又因含紫怀着陈家的独子,此时杀害陈朱,他更可借小少爷亲舅舅的身份独揽财产。

而许昱师经由含紫和陈朱互通有无,官商勾结,陈朱已然成了他的一座靠山,赵含紫则如同一架桥梁。陈朱死后,即便许昱师明知陶明轩是鬼魅附身,他还是愿意包庇他,因有了把柄,陶明轩更要对他感恩戴德,更得臣服于他。而且这个把柄,他不说自己知道,便没人会清楚他知道。是以奚砚自愿替罪后,许昱师根本不理会此案,装作若无其事。

虽然棘手,但经由临祭提点关键之处,竟迎刃而解了。

暖意地笑了笑,凤玉笙转了转皓腕上沁凉的玉镯,今天他又救了自己一命呢。

听闻陶明轩自酿了桂花酝,她不熟悉临祭的胃口,不过鬼魅酿的酒,自然更符合他的口味吧,于是着人验好了无毒,便提着去了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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