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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玛瑙记 上 结缡
第一卷 罪莫大于可欲
夜已深沉,点星散布。
凤玉笙直直立于暝溪前,好似注定会等到什么,却不知究竟等的是什么。
昨日,经营宝石的富贾陈朱暴毙于妻子奚砚院落中枯井中,体内有砒霜迹象。奚砚供认不讳,称自己因嫉恨陈朱新收房的小妾,才以剧毒谋杀亲夫。
她觉得此案实有蹊跷,奈何奚砚一口咬定,且证据还算确凿,她也不知从何突破。
午憩时她偶然做一梦,指引她亥时来此,可助她侦破此案,心下虽觉缥缈,但仍是来了。
夜幕下的暝溪与往常大不相同,水面上暝烟迷蒙浩渺,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更添几许诡秘可怖。此刻正是涨潮时分,裹挟泥沙淤污的冰冷浊水一浪一浪拍到她衣摆上。
望着一片浊浪,她思忖着,如今的岐国,表象一派承平,其实,也不过如这暝溪一般污淤,奸佞当道,帝王昏庸,歌舞升平之景,粉饰太平罢了。
虽则适才接任刑部尚书五日,但她已然欲为圣明除弊事,肃清玉宇,还岐国天朗水清。
深思之间,她的双腿却撇然被好大一股气力往冰凉溪水中拖去。
凤玉笙闻警地低下头,却见两条长蛇状的殷红物事正死死缠住自己双腿,挂着湿漉漉的泥水泛出幽幽诡异的光彩。
她自腰间抽出承影剑,狠命挥过去,那物事却又忽的生出几条枝杈来,迅疾地往上蔓生,一把将承影剑打落在地,继而严丝合缝禁锢住她的双手,继续将她向水中拖。
她跌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箍住枯树树干,另一只使力挣开桎梏,却发觉方才软糯的物件此时已坚如磐石,如同一个将他囚禁的巨大牢笼。她欲喊出声,那赤红的长蛇又生手状枝节,牢不可脱地扼住她的脖颈。
凤玉笙掌心与五指已被粗糙刚硬的树皮磨下一层血皮,扔奋力抓着,喉头窒住,眼前因呼吸不畅而垂垂发黑,仿若笼了一片密不可破的黑布。
浑身瘫软委地之时,一阵冷冽寒风拂过,凤玉笙脚下一松,抬首只见一个长着几十条巨角的血红庞大物事物事自水中升腾拔出,溅出数十米沁凉浊水。
随着一道白刃寒光,延绵几十丈物事徐徐萎缩,竟缩小成不盈一寸的小红石。她脚下一松,咳出几口浊水,往后倒退几步,流眄一遭,机警问到:“是谁?”
无人回应。
凤玉笙心下一凛,方才明明有人御使宝剑,怎么现下倒无人回应了。
她敛去错愕惶然,柔声道:“哪位大侠救了在下一命,可否出来一见,好让在下报恩。”
她静静听着,却只有阴风飕飕、寒水逐击的响动。
过了半晌,忽有渺渺悠悠的男声传来:“我出来,你不许害怕。”声音箫韶般动听,还有几分凛冽寒气,只是极细微,时时都要随风而逝。
凤玉笙定了定神,回道:“我不怕,你出来吧。”
说话间,只见眼前一方空旷朦胧的迷烟之中,恍惚显出人形轮廓,初以为是袅袅青烟聚成的错觉,仔细再辨时,却愈发明朗,愈发接近溪畔。
凤玉笙本能向后挪了数尺,向上问到:“阁下,是人是鬼?”
“鬼。”他只淡淡说了一字。
凤玉笙万万想不到他会如是说,惊怔之间暗忖或许他救了自己,是想亲自索自己的命。虽说自己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但她生来便将父母克死了,是举国尽知的天煞孤星,多少道士和尚都说过,她此生是难和厉鬼扯清干系的。
可她还有许多未遂的心愿哪,天下无度,奸佞大行其道,她还想澄清玉宇,不想如此草草离去。
如此想着,她使尽浑身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然方行了不盈一尺,却结结实实撞上一个坚硬厚实的胸膛。
她揉了揉发疼的前额,怀着惊惧抬起头,可眼前哪有什么罗刹厉鬼,有的却是一袭白裳的翩翩公子,云发垂肩,眉梢隐愁,薄唇微抿。脸色虽略有苍白,更衬得欺霜胜雪,如梦似幻。
“你说了不会怕。”他薄唇翕张,道了这一句。
凤玉笙暗暗吞了口涎水,后退道:“我并非害怕。你前来捉我,是因了我乃天煞孤星,理应被你索命。我逃是因我还有自己的职任未曾完成。不如你我互通方便,待我多结几桩案子,就乖乖把命给你,如何?”
男子飞速平移到她跟前,冷冷盯着她问:“我是不是救了你一命?”
凤玉笙点点头,又开口辩驳道:“但是……”
他不待她说完,即道:“我救了你一命,并非想要你的命,而是需要你也救我。”
凤玉笙暗自先舒了口气,嗫嚅道:“怎么救?”
男子不言,瞬目工夫将她打横搂在臂弯,猎猎广袖密不透风护她在怀。
凤玉笙紧抓他的衣襟,忙问:“去哪儿?”
他仍是默然,又只一瞬,眼前却已换了番天地。正前牌匾上书着“开明冥宫”四字,幻紫流金,拟于天家。
凤玉笙心想,此处应是他在阴间的宫殿了,才多一刹工夫,竟就到了阴间,当真应了那句“神出鬼没”。
她好奇地四下打量起来,除却光线阴暗些,这里装潢丝毫不逊色于禁苑的雕栏玉砌。两侧垂柳参天而生,芙蕖出水,红梅欲燃,花草树木不分时令,纷纷卓然而生,夭夭灼灼,万分艳丽。
花树丛中,俨然林立着数座歌台舞榭,已蒙上灰尘,显见无人问津,荒芜了许久。
其间还散布着几许光晕,似萤火,又比萤火大一些,光彩暗淡些,各色各样,形容各异,细听起来似是有阵阵低吟浅唱。
凤玉笙身形一栗,问道.“那些,是鬼魂吗?”
男子摇摇头,“不,你初次来此,我让他们匿去原形,以免吓到你。”
语调虽疏淡,凤玉笙却暗叹他款曲周至。不过这鬼此般俊美,他殿中的鬼又能丑到哪儿去呢。
一阵阴测测的风吹来,凤玉笙回过头,只见脚下一条幽僻花蹊,正通往一幢镶嵌“朱颜辞镜”古木牌匾的厢房。
颇长的一段路,顷刻间便走完了。
甫入厢房,凤玉笙就实实吃了一惊,房中四面殷红流光溢彩,喜烛摇曳,彰彰一派洞房花烛的场景。
他不是说救命么,怎能就成了……入洞房?
愣怔之际,她已稳稳当当躺到了赤红罗帏之中撒满花瓣的软榻上,男子密如雨丝的吻也连绵落下来,印在她的额前、唇边、胸前。
她觉得大惑不解,欲挣一挣,却发觉动弹不得,于是蹙起秀眉,想要问出口。
此刻朱唇却被他噙住,用舌尖小心翼翼舔弄一番,引得凤玉笙痒酥难耐,心内像有成百上千只小爪在挠,又似燃着一团熊熊烈焰,双颊飞红,赶忙闭上了眼。
却听他在耳畔吐息温存道:“我用了定身术,抱歉了,只有你可以救我,否则我即要魂飞魄散。你且忍一忍,以后我会好好报答你。”
凤玉笙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脸颊烫得胜似火燃,她深吸一口气,欲调稳紊乱的喘息,却将他身上瑞脑香和着松烟墨香的气息尽数嗅到。
霎时间,她蓦然觉得这味道无比熟稔,连同满屋朱红以及方才途径之处,都似曾相识。
她睁开双眸,仔细望着男子染上樱晕的白净面庞,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来过此处?”
他薄唇颤颤,答道:“不知道。”
凤玉笙感知他的颤动,竟觉这副紧张形容也万分熟悉,于是轻哂一声,调笑道:“你是想同我成婚吗,屋内整饬得还不错,只是疏忽了一点,新婚夫妇需得着婚服的。”
他滞了滞,旋即轻笑道:“穿什么都无妨的,脱了便都没什么两样了。”
说着又俯身含住她的唇,认真吮吻起来,微凉的身子亦随着此番动作渐渐温热。
他左手为她梳理肩上墨发,右手则摸索着勾住她紧束的绮带,双指轻轻一捻,便嗅到几不可闻的脂粉芗泽。
凤玉笙登时全身酥麻滚烫,想要腾挪几下,却一丝一毫动弹不了,十分难耐,只得呢喃求道:“你将我解开吧,我不会乱动的。”
他眸色黑沉,情正浓处,只觉得现下眼前之人说什么自己都会从的,于是启唇念了句诀,解开了她。
凤玉笙身子放松,玉臂随即挂上他的脖颈,身形一转,便将他欺身压住。
他用力箍住凤玉笙不盈一握的腰身,孩提般略略愠怒道:“你说的不乱动。”
凤玉笙巧笑一句,垂首道:“没有乱动。”
继而凑近他欲说还休的双唇,轻柔地吻起来。
约么一刻工夫,他终究被撩拨得无可忍耐了,扬手熄灭榻前几根昏浊的红烛,低吼出声,俯身下去,抵死缠绵……
一晌后,他有些疼惜地放缓下来,哑声询问:“疼吗?”
凤玉笙轻轻摇头,他轻笑着携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临祭”二字,细语温存道:“我叫临祭,从今以往,你我便是夫妻了,多谢你救了我。”
不待她回音,临祭又将她牢牢锢在墙壁,终于引得她伴着汩汩浓云密雨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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