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夫人祖孙三个连忙给李贵妃行礼，老夫人并未叩拜，她身带诰命没有那个必要。

“皇后娘娘，这就是你的堂姐？听说早前还是位郡主，是吗？”

李贵妃弯弓眉下红褐眸肆意扫视她们，那种傲气非一日凝成，这般目中无人之女子居然可以荣宠六宫近五十载，除了美貌也许就是这一身的裾傲赢得帝心的。

“是的，艳娘。珂儿欲要那一位女子做他的太子妃。”

“哪一位？就是身姿柔弱的这个吗？”

皇后缓缓点头：“正是。”

李贵妃一把精致的小扇不离手，她年过六旬的身姿仍婀娜如柳，只那作态很讲究又自然，似是专门研习坚持了很多年的气派。

她那年月无痕迹的粉面，凛然立于奥雅面前，不说话就看她一眼，看得奥雅笃定不住开始哆嗦了。

“我说珂儿，她这样子娇弱你要她何用？我看旁边这位还凑合。”

连如意猛地眸色吃惊看那李贵妃一眼，李贵妃眸中蕴含凌厉的敌意，她分明就没有打算让宁珂再有妃子。

里面坐着的宁乐熙看着连如意，看她怎么要应付，他父亲已经说定了如意。

连如意笃定如初，李贵妃是故意搓磨太子的，太子宁珂那般专情的人不会接受连如意。

“李贵妃，你何必乱点鸳鸯谱呢？哀家看来，珂儿就是对这女子倾心已久，他这么老实的人，若不成全他，皇上怪罪了哀家，你让哀家今后何以在六宫立足？”

“娘娘这是说卑妾管不得自己生的儿吗？”李贵妃气恼地合上扇子。

连如意看李贵妃这种品性，料想宁珂的成长生涯必定是走过了重重坎坷。

“母妃请息怒！儿臣看上这位女子，是因为她与母妃一样是个简单美丽的人，她是连府的养女。”太子珂跪行了过来。

宁珂怕他母亲李贵妃与皇后闹起来，干脆把话说到她心坎里去，看她如何想。

奥雅心里整个沉下去了，她怎么这么倒霉啊？让宁珂这个痴肥的老男人看上了她。连老夫人与连如意在这当口没有发话的权力。

李贵妃用合住的扇子点着俯在她脚下的宁珂：“你，你早晚会让一个女人毁了你的，母妃养大你容易吗？”

皇后似乎习惯了李贵妃就是这样盛气凌人的，她依旧和婉说道：“妹妹，何出此言？诸皇子中娶妻纳妾又养歌舞伎子的大有人在，珂儿的妃子亡故都十二年了，他一直独守着照德拒绝了多少人的说亲啊。”

李贵妃冷嗤一声：“哼！皇后娘娘不就与那些吃饱了撑着的说亲者一样吗！”

皇后闭目缓神无语回答，连如意再也忍不住起身过来。

“贵妃娘娘，您这样做是否太不近人情了？皇后娘娘不是有意要包揽此事的，太子殿下当时在我家的宴会上就曾表露对我二妹的青睐。”

整个宫殿内各种眸光投向连如意，宁乐熙由衷地佩服她这种勇气，就看她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场面。

遇上这样一个才十五岁英气逼人的少女，李贵妃气恼中颇感意外。

“你就是连怀义的女儿？你身背大绳为你父母招魂求夙愿，你是个孝女，你若是答应成为珂儿的太子妃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的李贵妃，细观如意的眸光就如前世初见时一样精芒闪烁，当时宁乐熙携新妻如意与她行礼，宁乐熙就事先说过李贵妃人不好相处，隔着金銮殿的丹樨，远远地仰望了一眼，李贵妃就这样目送着她离去。

“贵妃娘娘万万不可强人所难，世间真情是有天注定的，如果强行拆散就是违背天意之作为，如意没有这个胆子敢和天意过不去。”

这一席话听的伏在地的宁珂把腰背挺直了，还给如意一个感激不尽的眸光。

“如意此言正是哀家要说的，李贵妃何不顺应天意，就此答应了珂儿？也让皇上少一桩忧愁。”

连如意明白，李贵妃迟迟不答应宁珂另娶，定是信了身边术士的什么谏言，为了保全他太子之位忌讳太多吧。

“那就等圣上答应了再议不迟。”

李贵妃的口气算是软了下来，皇上独宠她一人，皇上所忧何事她不是不知道。

皇后看这事情此刻也进行了一步，唤过宁乐熙：“熙儿，你带两位小姐去外面游湖赏月，就不要在哀家这里拘着了。”

宁乐熙玉面含笑应声道：“孙儿遵命！”

宁乐熙父子是宫里宫外都吃得开的人物，皇后的长宁宫也是他长来的所在，几个宫女羞涩行礼完跟随在身后。

长宁宫的一花一物，水榭宫墙也是连如意闭眼就能够行走的熟悉地方，当年的自己任由奥雅来她的宫苑不必通报，就这样被她在茶里下毒使她筋骨皆碎，继而遭受宁烨成赐毒酒惨死冷宫。

再次踏进熟悉的地方，想抽身逃离已是不可能。

奥雅此刻总算可以透一口闷气，宫中不乏绝色美女，这些身后跟随的宫女对奥雅的容貌未作惊讶。

比起这些宫女的漠视，宁珂表明了要娶她才让她近乎绝望。

宁乐熙不是都看见了吗，她就是让他知道她是何样的宿命，他初见她时的那份凝视，让她有把握进一步噬入他心。如果那本占卜的秘籍还在她身上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惜被努海丢了。

“世子爷，我可否拉一曲这琴放松一番心绪？奥雅就怕此后再也没有机会拉琴了。”

“奥雅，你只管放轻松把琴声与我们欣赏，这月色正好配上你的琴声，如此精致美好的琴就不要这般伤感了。”

宁乐熙眸光潋滟挥手让那些宫女散了，他动情揽住了抱琴的奥雅，奥雅垂泪仰望他一瞬间即可挣脱出来。

此情此景，连如意也闪身在一颗梅树后面了，非礼勿视。

“世子爷钟情我二妹妹？为何不对我祖母和皇后娘娘说清楚呢？”

连如意走出来凛然质问宁乐熙，奥雅从如意的身后虚扶了一把，让她知道她很在意她这份维护，如意回首瞄见她琥珀眸中蕴含的冷漠还在。

“大小姐你也想一想我是什么爵位？我是一个小辈我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可我二妹妹如今是紧要时刻，太子殿下强硬要求赐婚，唯一的方法就是你在皇上面前提出纳她为世子妃。”

连如意的视角包裹着两两相对的二人，奥雅的面色恢复了几分血色，在高挂的宫灯下甚是娇艳出尘。

美人近在咫尺，宁乐熙只想花前月下听她拉一曲，至于亲事，暂且答应了再找个由头回绝了便是。

“大小姐说的是，容我思量个完全的法子可好？我是个小辈。”

连如意太了解宁乐熙的迂回手腕了，他不舍得奥雅，也不愿意淌宁珂这趟浑水，李贵妃胡搅蛮缠仗着宠爱专横的气势，他可不愿意招惹。

奥雅唯一的稻草就是宁乐熙，那琥珀眸中蕴含妩媚也混合着忧愁，超越十三岁少女的美艳，让宁乐熙瞬间按耐不住心内的躁动。

连如意三十岁的灵魂知道这情景之后将会是什么戏码，宁乐熙又是个经历过人事的花货，不如再次回避让这对狗男女尽心互诉衷肠。

“奥雅，我先去这第二个回廊那里等你，你和世子爷说会儿话吧。”

奥雅面上满是感激地点头，宁乐熙拱手道谢。

经过那棵腰粗的梅树，走了一段路斜坐在回廊一角，不远处的宫女们议论声音传到耳朵里。

“太子殿下真是千古痴心郎，你看为了那样一个出生不明的养女甘愿顶撞李贵妃。”

“你说我们姐妹几个好歹也是世家闺秀，为何就不如那个长着胡人狐媚脸的运气好呢？不到十五岁就有机会当上太子妃了。”

“你别说，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方才我一回撞见世子爷抱住他，那情景真是要羞死人哩！此刻啊，又是在那边暧昧不清呢。”

连如意把脸挡在柱子后面瞅这些宫女，她们各个都是未经人事的人精，自己主子的事情不能议论，这世子爷和其他宫外的人的闲话是可以聊的。倘若，让她们去捉弄一下那对狗男女，如果被皇后和宁珂发现奥雅被宁乐熙轻薄了，那样是否就好玩的多？

“各位姑姑，我祖母正在找我二妹妹呢，劳驾你们如果看见了她告诉我一声，定当完谢！”

连如意对那些宫女恭敬地说，那些人同情地说：“真是没有教养的养女，让家姐和祖母担心，好的，我们过去找。”

在教坊司内长大的奥雅，见过不少用身子当作本钱捞个归宿的姐妹。她如今死都不要嫁给那个肥太子，连家这个家道中庸的家族遂不了她的心愿，眼前的人英俊如仙才是值得依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