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宽阔的身躯，交领盘龙绣肩的礼服一出现在长宁宫的殿门，便把眸光搜寻到殿中来人当中，奥雅就在连老夫人身侧。

“母后请恕儿臣冒昧！儿臣是着急赶来给连老夫人还礼的。”

连如意神色安然，心里笑这个宁珂最是应该沉得住气的人物，怎么就让奥雅这个小贱人迷惑的痴傻样全显了。

皇后拥有一对饱满的卧蚕包住蕴含无限心绪的凤眸，她有意不知他的来意说道：“太子是诸位皇子中最恪守礼数表里如一的，姐姐，你瞧，观人且勿只观相貌，要一眼看透人心里去。”

这话让宁珂听得如被晨钟震动了耳膜，很客套地对连老夫人说道：“上次，父皇与我们经过大通郡，那里山河灵秀，民风淳朴，老夫人把家治理的很好。连大小姐才十五岁就稳重大方，很不简单。”

连如意在连老夫人的左侧，奥雅就在她视线右前方，她的侧颜看不见，那双合握的小手，手指掐着手背，隐隐地愤恨中。在这皇后宫殿里，从进来到此刻两个时辰内没有人称赞她的容貌绝伦，她似乎早忘了曾经是个乐奴的身份了。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是我西宁国不可多得的储君！”连如意也恭敬地回应道。

“说的好！太子殿下的确如此！”老夫人附和着如意的话。

气氛这么单调，皇后这才把眸光转向娇小的奥雅身上，和婉地说：“姐姐，这位秀气的女子便是你那三媳妇的养女，奥雅是吧？听说琴技非凡，那就献上一曲吧。”

“谢皇后娘娘抬爱！民女这就献丑了！”

殿门外的梅儿怀里抱着牛皮袋子装的碧月刀，还抱着奥雅的那把酷似琵琶，但比琵琶略小的胡西塔尔。

奥雅起身款款从梅儿手中取过琴，太子珂眸光一直痴望着她，皇后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这宁珂被那高丽女子李艳娘管教苛刻，直到有了孩子，太子妃因产疼而亡，这才任其放松行径。瞧这奥雅身子还没长全的娇小样，即便成了太子妃，暂且也成不了气候，况且，宁珂极度专情。

奥雅拉奏的胡琴是琵琶样子，曲线流畅又短小，其音质却浑厚而悠扬，她拉奏的是一首牧羊曲，辽阔而空旷寂静的意境，和她十三岁本应该活泼的年纪不搭。

“拉得好！曲调悠长宁静。”太子珂率先鼓掌。

“恩，的确是才女。”皇后淡淡地称赞。

奥雅根本就对身形痴肥的宁珂厌恶的很，却懂得抓住他这个唯一青睐她的人。

“谢娘娘，谢太子殿下。”

奥雅道谢完毕，借着收起琴弓的一瞬间，美眸自然瞄了一眼宁珂。

这一瞄，宁珂空寂十二年的心，顷刻魂驰心荡。

他眸光中的精灵女子奥雅款款走回连老夫人身边，他还呆着。

连如意实在是看不下去宁珂的痴样，唤他：“太子殿下，可否与你对弈一场？”

宁珂猛然回首：“大小姐，那样好，本王正好也手痒。”

四十八岁的宁珂不知因何，传说他三十五岁才初尝人事，此时仅有一子宁照德年方十二岁，他这样心仪一个十三岁的奥雅真不知道是何样的原由。

前世，有一个宫中传说，说是贵妃李艳娘安排在太子宫中的侍女皆不超过十二三岁。如意心想，那不正是少女尚未开笄的年岁吗？李贵妃不想让太子过早经历人事，而李贵妃仅有宁珂这一子，再无任何子嗣。李贵妃年近六旬仍艳丽如双十女子，前世里远远看见过的。

太子珂的棋艺很是不凡，与连如意对盘的六局他只输了两局，还是他有意露出破绽让她赢得面子，两世为人，看来只有宁烨成才是她棋盘上的对手。这个宁珂情场受困，其余才情恐怕都凌驾于诸皇子之上的，人不可貌相。

皇后麻氏与连老夫人轻轻谈着幼年旧事，走棋的空，如意用眼角余光瞟那奥雅，她眸光一直期待殿门外，她在等宁乐熙吧？

“该来的会来，你不必担忧，他已经被你这贱人煞掉了魂。前世里，你钓足了他的胃口，我反而成了你二人姻缘的基石。今日，他们叔侄都来烘托你的美貌，你很快就会艳名远扬整个京师的。”

“连大小姐，你吃了我三个车，你还是不可小觎啊！”太子悠然开口对如意说道。

“哪里！是太子殿下承让了！”连如意用呼吸转换了这一棋胜的惊讶，她就是用了以往她在征途歇息时候与宁烨成对弈的招数。

不知道是宁珂没有心思继续对弈，还是失防了，最后连如意与太子珂的棋局是胜负难分。

“母后，儿臣与连大小姐竟然棋局平分秋色，可她才年方十五岁啊！”太子珂只要眸光不触及奥雅，他都是神色稳重笃定的。

皇后也毫不客气地说：“就是呀！西宁国中珂儿的棋艺无人能胜，这不就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吗！呵呵！”

皇后与连老夫人就是不主动提起奥雅，也不询问太子，就要等他着急。

宁乐熙这个沉得住气的花货，今日城门相迎一改往日美女簇拥身后的阵仗，这份诚心怎会这么快就冷却？连如意得沉住气等看两男互相争取奥雅的好戏。

果然，两个半时辰后，宁乐熙翩然而至殿堂外：“皇后祖母，孙儿来啦！”

皇后麻氏一向对他们父子很欣赏，他们父子不光相貌出胜于诸皇子孙们当中，就连为人也是八面玲珑，诸皇子孙们背后互相诋毁时候没人说宁士墉，宁乐熙的不是。

“熙儿，快来，这里连家还有一位小姐的胡琴拉的很好。”皇后再次把奥雅当作娱人的歌伎了。

“娘娘，孙儿想求您把她赐予我为妃呢，听什么曲，我不想听！”

宁乐熙这一提，四两拨千斤，如意发现那奥雅整个小面庞都松和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呀。

被宁乐熙捶着肩膀的皇后眸色似笑非笑，仍旧和婉说道：“这事情士墉可曾知道？”

太子珂眉心蹙起，胖脸就像起了皱的肉包子，看着人想笑。

“回母后的话，六弟他根本不知道，他早就相中的儿媳妇就是这位大小姐。”

太子宁珂抢先替宁乐熙回答了，自己一把年纪很不易动了凡人心思，相中了这个精灵般的女子，他一个十七岁的世子一出门就被红颜围观，他犯得着与我这个叔辈相争吗？

皇后久居六宫之首，她见过的绝色女子不会比宁乐熙这个花货少，她眸华一扫奥雅：“这位小姐，你可是府中三夫人生的？还是养女？”

奥雅不卑不亢，声音清脆应道：“民女是三夫人的养女，承蒙三夫人及老夫人疼爱，民女深感荣幸！”

皇后略微凛然道：“可见三夫人的家教极好，你被教养的很好。”

奥雅抬眸给了宁乐熙一个幽深的眸光，她就是寄人篱下的可怜女子，这世间谁人知晓她心内苦衷？

皇后淡淡说道：“熙儿，你的事情还是交给你父王为你作主吧，哀家操心不到你的头上，何况你还年少。”

宁乐熙假装他不明白，还耍赖坐在一个偏位上，那个位置上他的眸光最先看见的人是如意，如意身姿挺拔坐的有气势，他多看了几眼。

宁珂认为此时该轮到他说了，他阔步扑通跪倒：“母后，儿臣从未求过您什么事情，今日就请将这女子赐予儿臣，还望母后在母妃面前说一说，还有父皇面前。”

皇后感到惊讶，挑眉。

“快快请起来！珂儿，此事非同小可，你是一国之储君，你的后宫女子所担当的是未来社稷的后方。”宁珂快五十岁的人像个年轻后生一样仰头乞求：“儿臣知道此事略有非常，但儿臣就是这非常之人啊！”

皇后略一沉吟挥手唤过一个大宫女：“去未央宫有请贵妃娘娘过来。”

大宫女应声而去，宁乐熙捏着自己的腰间白玉穗子把玩，他瞧够了奥雅就一遍遍地瞧着连如意。此女高挑细致，温婉稍欠，却有一股难以侵犯的英气混合在上扬的凤眼梢，骄而不狂妄，眸色笃定必是良善女子。

太子宁珂还跪在地上垂着首，他是很简单的人，按部就班地过了四十几年，该拥有的，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就连太子之位都是父皇考验诸位弟弟之后再次选中了无所欲求的他。不该拥有的人，就是此刻殿堂一角那个娇巧迷人的女子，她没有任何复杂有重量的身世，这样其实很省事。

三寸金莲步步摇曳的步态是李贵妃这个传奇的女人，她坐着凤撵来的，一入殿内所有的人的视野，就是她那不老而精致的容颜，她被左右两个宫女搀扶着进来。

与皇后行礼之后忽然止步，像发现了厌恶的东西一样带着尖声凛然：“珂儿，你何以在此？”

太子珂像焉了的肥云，颤抖了抖稳住心神，还是不敢抬头。

“母妃，儿臣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她就是她，大通连老夫人的二孙女。”

太子珂明显地怯着美艳的李贵妃，可一流利地把话说出来了。

皇后实在看不惯这场面，和婉地睨着骄傲的李贵妃：“李贵妃，这个女子才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