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书在府中养了几天，再出来的时候又恢复成之前纨绔模样。

穿着白色圆领袍，腰部穿上蹀躞带，挂着碧玉佩，手拿玉骨扇，脸上褪去苍白，换上红润之色，重新挂上笑脸，笑眯眯地打量远处朦胧不清的街市。

习惯了远观的模糊，也不再觉得有眼疾是一件很悲观的事。

御医说了，只要他夜间不再看书，少用眼，以后多少会有点好转。

如此想着，明钰书心情顿时明朗起来，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跑到脑后，朝着街市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或拖着车，或牵着马。

突然有一个人挡在明钰书身前，半蹲在他脚下，抬起头，“钰王爷，麻烦抬一下脚，你踩到马屎了。”

明钰书看着地上一坨坨不明物，脸色变绿，抬起脚。

马夫用手里的木棍在他脚底板刮了刮，把地上的马屎装进袋子里，牵着马儿一路走远。

隐约间，他能闻到脚底板传来的淡淡骚味……让他的心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明钰书？”云深深从巷子拐角处探出头，歪着脑袋看着明钰书的背影。

她跳着出来，依旧背着大刀，与她纤瘦的身躯竟然莫名有契合感。

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用澄澈的目光望着他。

明钰书张嘴要说话。

“你活着就好。”云深深一脸认真道。

他合上嘴，转身就走。

无法交流。

“哎！明钰书，你等等我啊！”云深深追上去，快步和他并肩走，“我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对，是我太心急，一不小心摔了下来才会那样，对不起嘛！”她最后几个字说得越来越小声。

明钰书停住脚步，看向她。

她赶紧道：“我只是为砸伤你的事道歉，你调戏我的事我是不会道歉的！一码归一码！”

“你倒是挺有原则的。”

“你在夸我吗？”云深深一脸惊讶。

“我现在看到你我就鼻子疼。”明钰书答非所问。

“说到鼻子……”云深深嗅了嗅，“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骚气？”

明钰书抬起脚，“你是说马屎吗？”

云深深连连后退，紧盯着他的鞋。

“云大小姐，我现在并不想看到你，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可能会忍不住把脚底的骚味擦到你的绣花鞋上。”

她用难以言喻的神情看了看他的鞋子，再看了看他，“京城的王爷都像你这样吗？”

“你那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明钰书也没想得到她的回答，转身一溜烟跑进小巷。

“我对你不好你不高兴，我向你示好你不领情。”云深深对着他消失的方向说完，仰望青天，“爷爷，京城人都这么难懂吗？”

明钰书正在向一家酒楼的店小二打听秦梁雅的消息，笑若春风，风度翩翩。

店小二拿着一贯钱笑嘻嘻：“我今天虽然没见过秦姑娘，但我听说她今天去教小姑娘们跳舞了。”

“去哪儿教？”明钰书再将一贯钱放在店小二手里。

“桥东街的乐坊。但秦姑娘一般都是关在后院教，哪怕您是王爷，只要秦姑娘不愿，您就进不去。”店小二掂了掂手里的两贯钱，“王爷还是保重身体为好，乐坊的护卫武功不是虚的。”

酒楼里传来掌柜的喊声：“小二，跑哪儿去了？”

“哎！来嘞！”店小二将钱收进怀里，毛巾一掸，搭回肩上，往里走去。

明钰书转过头，看到面前站着的云深深，身体一抖，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快？”

云深深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他靴子上。

他一脸黑线：“你是狗鼻子吗？”

“你跑得很慢，我追一下就追上了。”云深深说完，试探着问道：“王爷没有把昨天晚上的事放在心上吧？不会跟别人说吧？”

明钰书立刻明白她心里的小九九，“要我不放在心上可以，带我进去桥东街的乐坊。”明钰书一边说着，一边走上街市。

云深深紧跟其后，“你要去找雅雅姐？”

“你同意就带我进去，你不同意我也能自己想办法进去。不过是是否走前门的区别罢了。”

“你这样子很容易被侍卫打死。”云深深认真地说。

明钰书转过身，嘴角挑起，“你以为我除了读死书，一无是处？”

“难道不是吗？”云深深一脸疑惑，不带鄙夷不带不屑，反而让他更尴尬。

尬得他转身就走。

她追上前去，“明钰书，你为什么就得执着雅雅姐呢？她是我哥哥的未来娘子，你就算再坚持三十年，雅雅姐也不会动摇啊。”

“秦梁雅和你哥哥定亲了？”明钰书脚步不停，加快步子。

“没有。”

“秦梁雅和你哥哥私定终身了？”

云深深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我为什么不能追求秦梁雅？”

“……”为什么？

因为秦梁雅是我未来嫂子！只能是我哥哥的女人！我哥哥英明神武！雅雅姐才艺双绝！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绝配！

“哥哥和雅雅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英俊潇洒武艺超群，一个倾国倾城才艺双绝，那才是绝配。”

这番话让明钰书陡然停下脚步，直视云深深，“我风度翩翩博览群书，难道不配吗？”

“我哥哥从小习武，身强体壮，舞刀弄枪样样行，水性好还不生病，剿匪徒，灭流寇，英勇善战真英雄！”

她每说一句，就像是一支箭插在他身上。

他捂住胸口，重新振作，“一个胸无点墨的将士，岂能和儒雅文人相互比较？”

云深深得意一笑，“我哥哥师承安桦书院安夫子，熟读兵书，擅长书法，同时又精通音律，能与雅雅姐琴笛合奏。”

五支无形的箭刺穿明钰书的心脏。

他向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深深。

“怕了吧？”云深深嘚瑟地看着他。

“你确定你说的是你云深深的亲哥哥？”

“那当然！”

“亲兄妹差距这么大吗？”

在明钰书想象中，她的哥哥应该是一个长着方脸、扛着斧头的壮汉。

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个圆脸肤白、目含秋水、一腰间挂着细剑、左手拿着兵书，右手拿着笛子的肌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