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纸是不在乎身外之物的。

他的父母早就因病早早离开人世，只留他一个人生活在世间。

他到杭州，也不过是近些日子的事情。

听说杭州汇聚了不少厉害的学子，若是和他们一起学习，自己或许能知道更多的知识。

他一心想要考取功名，这样才能光宗耀祖，未来才能给自己心仪的女子一个家。

只是这功名尚未考取，他就先遇到了涟漪。

遇到涟漪，一时间功名利禄，在扁纸心里都不重要了。

所以，当涟漪说自己要在外头行走一整年的时候，扁纸满不在乎。

但是涟漪需要考虑的东西是很多的。

比如她的族人。

她并非是普通的医者，而是个蛊医。

她的族群有着严格的规定，即便是婚嫁，也不是自由的，还得经过族人的同意。

因此，她这一族的传人越来越少，绝大多数的女子很可能一辈子都挑不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只能郁郁终老。

还有些族人受不了如此严格的婚嫁制度，最后选择逃离整个族群。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觉得扁纸是个好人，倘若未来真的要选一个人做自己的夫婿，她也愿意和扁纸过一生。

只是不知道她的族人是否同意。

她不愿意辜负扁纸，更不想扁纸伤心，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还得天各一方。

“扁纸，我不是普通的医者。”犹豫再三，涟漪还是开了口，“我是蛊医，我不是每天都会救人的，更多的时候，我是被派来杀人的。”

蛊医蛊医，既可以用毒救人，自然也可以用毒杀人。

她这一族，直到她这一代才开始用蛊毒救人。

“我不在乎。”扁纸回答道。

涟漪苦笑一声。

每个人都这么说，但最终真的见到那些被蛊虫侵蚀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时，大多都吓得花容失色。

她不想扁纸看过那些丑陋的东西之后，离开她。

涟漪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扁纸却将她肩上的背篓背到了自己的背上，牵起她的手说道：“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涟漪心头一动，一时间她也不在乎其他的事情了，只想和扁纸一起走下去。

若是得不到族人的许可，她便和扁纸私奔。涟漪在心中暗暗地想到。

这一年里，扁纸随着涟漪从东到西，走了不少地方。

尽管他二人的日子过得清苦，但扁纸总是能苦中作乐，给涟漪不一样的惊喜。

涟漪对扁纸的心意，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坚定。

一年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涟漪回去的那一天，涟漪将扁纸带回了山上。

扁纸这才真正的接触到了涟漪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环境。

这是一座真正的与世隔绝的深山，走出很远的地方才能到有人烟的地方。

扁纸的内心多多少少有些惶恐。

涟漪和他说，这次带扁纸回来，就相当于是要向族里的长老介绍他，正式接纳他成为他们的一员。

扁纸平日里一个淡定无比的人，此刻却有些慌乱。

他担心的是，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给涟漪，涟漪的族人会不会反对这门婚事？

涟漪为了宽他的心，一直安慰道：“别担心，他们一般都会接受别人的。”

这倒也是实话，不是诓骗扁纸的。

蛊医因其特殊性，极少有人愿意主动加入这一族。

若是扁纸愿意主动加入这一族，想来她的族人会很高兴。

只是若是加入了，扁纸想要考取功名利禄的心思就无法实现了。

但这一件事，涟漪没有告诉扁纸。

她知道扁纸一门心思想要取得功名利禄，若是告诉他这个消息，扁纸只怕是接受不了。

如今，涟漪只能寄希望于族里的长老们，希望他们能开明一些，让扁纸能加入族群的同时，又不用放弃考取功名的念头。

其实涟漪也是紧张的，她已经做好了要和扁纸私奔的准备。

族群的会议定在三日之后，若是不同意，会议一结束，她就决心和扁纸私奔。

以后的退路，她也想好了。她在远离这里的地方开一间医馆，扁纸去做教书先生，即便是日子过得穷困，但多多少少都能有一口饭吃。

三日后，族群会议。

几位族中的长老首先就对扁纸的出身表示了不满。

他没有医学的背景，甚至父母双亡，说的难听些，只比路边要饭的好一点。

而涟漪是个蛊医，虽说从小到大都活在深山之中，但条件可比扁纸好得多了。

涟漪光是听着长老们谈论着扁纸出身的不合适，就已经心惊肉跳了。

更何况，之后的扁纸还提出了自己仍旧想要考取功名利禄的念头。

涟漪只觉得自己背后的衣物都被冷汗浸湿了，她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反驳了长老之后，惹得他们更加生气。

坐在她身侧的扁纸却站了起来，看着在场的众人。

“请各位长老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涟漪，以后也定会依靠自己的能力给涟漪一个家的！”他缓慢地跪在了各位长老的面前，祈求着各位长老。

“那就给你三年时间。若是做不到，你就从这出去。”最终，为首的长老开了口。

但出乎涟漪意料的是，在会议上虽然有反对的声音，最终扁纸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口舌，说服了其他人。

族内一位长老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喜笑颜开：“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今晚将族内的人都召集起来，我们一起吃饭！”

涟漪自然是高兴的，原本她以为一定会失败的事情，此刻却成功了。

原先的私奔计划被涟漪丢在了脑后，她高兴地挽住了扁纸的手，为他们赢得的这一场来之不易的认可而激动。

扁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涟漪的额头之上，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扁纸，你听到了吗？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了。”涟漪握着扁纸的手，低声说道。

“嗯，我听到了。”扁纸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只是她没想到，族内的长老压根没有同意他们在一起。

因为当晚，他们就在宴会的酒水里下了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