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李姑娘今年已经十九了，旁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有些都已经儿女双全。眼下好不容易有人说亲，你还要让少东家去添麻烦。万一人公子误会少东家和李姑娘，该怎么办？”

“大壮，你就听我的。回头李姑娘如果怪罪起来，你尽管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说着安歌趁大壮一个不注意，撒开脚丫子跑去老宅，径直朝明心湖畔去。

傍晚明心湖是男人们洗澡的天然好去处，白日里，这儿便成了文人雅士们偏爱的风雅之地。安歌沿着湖畔朝上游走，明心湖上游修了许许多多的湖心小亭，那里的荷花开的最好，若她猜得不错，程舒志应当是在上游。

他确实和李秀云面对面坐在上游的一个湖心亭中。

太阳渐高，明心湖里人渐渐多起来。昨夜就停到距离他们不远的一艘画舫开了舱门，远远地能够瞧见莺莺燕燕们说笑着，陆续走进去。

那是听音阁的画舫。

留意到程舒志专注看那些歌姬们，并不理会自己，李秀云撅起嘴，不高兴地打破僵硬的气氛：“志哥哥，你怎么都不说话？”

“咱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了，你说的那位公子还来吗？若是不来，我就回去了。”

“志哥哥你就这样讨厌跟我单独相处吗？”她的嘴撅的更高，一挪屁股，坐到程舒志身边，试探性地拉扯他的袖子，娇滴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程舒志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走到亭边，还看着那艘画舫，并不作答。

“志哥哥你这是讨厌我了吗？”李秀云又凑过来，拉扯他的衣裳，强迫他去看自己。

“你想多了，只是武举在即，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所以那位公子还不来的话，我真的要回去了。”

“武举，武举，你心里只想着武举。”她装出用袖子抹泪的样子，歪过头幽怨道，“咱们已经许久不见了，你回来后也深居简出，又不许我去老宅里，可知我十分想你。”

她抬眼偷看程舒志，见他没有丝毫动容，继续哀怨道：“哪有什么公子，我若是不这样说，你肯陪我出来吗？”

程舒志立刻冷下脸，斥道：“秀云，你这简直就是胡闹！”说着就要朝亭外走，李秀云赶紧从他背后一把紧紧抱住他，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心跳迅猛，羞怯紧张地轻声说：

“志哥哥，别走，陪我一起看看风景，好吗？”

程舒志想要强行掰开她的手，谁知道她抱得更紧，难过地问道：“是因为林妹妹吗？你之前从未对我如此冷淡过，突然无情，是因为林妹妹吗？”

“之前年纪小，现在懂了男女之别，咱们自然要保持应当距离。”说着他终于挣脱开，把李秀云推到一边。

李秀云这下真的有泪珠子掉下来：“什么男女有别，志哥哥你已经把林妹妹带进老宅里了，却连陪我在这儿看一会儿风景都不肯，你分明就是怕林妹妹晓得了吃味。”

程舒志懒得和李秀云再讲，直接朝亭外走。李秀云见状，怕他生气，急忙追在身后，试图去拉他的手。

“志哥哥，我是真的爱慕你，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咱们不匹配，可我真的喜欢你啊。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只要多看你两眼，我就十分高兴，你千万不要恼我，好不好？”

他终于停下来，回头看着她，认真地回答道：“今天你既然把这层窗户纸挑破了，那我也同你说句真心话，你比我长一岁，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成姐姐来看待，从未有过其他不该有的心思。你一颗痴心错付，是我对不起你，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期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李秀云一个踉跄，难以置信地看着程舒志。她抓着他的手腕的手用力更深，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她想笑，想从容地笑，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我喜欢你了这么多年，你便对我如此无情吗？便是你不愿意纳我为妾，留我在你身边当个丫......”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程舒志突然甩开她，急急朝她身后快步走去。她惊诧地回头看，看见一抹小小的碧色影子撞在一位穿着华丽的公子哥身上，再被公子哥身边的俏佳人伸脚一绊，碧色影子防备不及，摔倒在地。

大滴大滴的泪突然从她脸上无声滑落，她把它们擦干，牙关渐渐咬得咯吱作响。

这抹碧色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沿着湖畔一路追来的安歌。

明心湖的人一多，找起人来便不容易，安歌一路东张西望，寻找程舒志的身影，没留神脚下的路，这才和公子哥撞上。

“哎呦”惨叫着，安歌揉着摔出淤青的膝盖，刚要骂公子哥不长眼，一回头，竟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他身高八尺，穿着玄色长袍，头戴白玉冠，手持竹骨绘竹面的白底折扇，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扇面撑开，挡住下半张脸，露出的上半张脸里，两条浓黑的眉毛挤到一起，拧成一个麻花。

这张脸安歌再熟悉不过！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力，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他不是旁人，正是孙将军家的独子孙显荣！

安歌慌忙瞥向孙显荣怀搂着的女人，见她不是安诗诗，松了一大口气，急忙把头扭回来，听女子尖着嗓子骂：“走路不长眼睛，赶着投胎啊！”也不敢还嘴，只打算起身就溜。

遇见孙显荣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让他认出自己，把消息传到安家去，怕安丰禄马上就要带人找到这里来了。

偏偏事不如人意，她刚猫着腰站起来一冲，就又扎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来人抓住她的胳膊，一下子把她稳稳地扶进怀里，冷声反击道：

“究竟是谁不长眼睛撞了谁，还没定论呢。”继而低头关切询问道：“你没事吧？”

安歌一抬头，正看见程舒志一张放大了的温柔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