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都看不惯他，呸。”

围观的人群里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面露厌恶，脸上皱纹一圈圈的，极像冬日干枯的树皮。

活到这岁数，照理也应该是看淡世俗，见此情此景只心里哀叹一句。死者为大，不该是如此态度。

余泱泱见状，余光小心打量。

一边的卢长春却是两眼狠狠一瞪。

那老者才是嘴唇一抿，蠕动几下，无声说了些什么甩手离开。

围观的村民也齐齐噤声。

苏誉见状，那双黑亮的眸子扫向卢长春后背，后者顿觉如芒在背，先前因为害怕而出的黏汗现在被风一吹，透骨的凉。

纵使只是惊慌一瞥，尸体的死状依旧无法避免的震慑他心神，如此便越发两股战战，心下恐惧，源源不断涌上来。

“死得挺惨，村长你说是吧。”

余泱泱阴恻恻的走到卢长春背后，吹了一口凉气。

“啊啊！”

卢长春沉浸在尸体惨状中，又发了一身汗，猛的一下有人和自己说话，一时大叫起来。

作为村长这幅模样，实在狼狈。

“呵，村长怕什么，死的又不是你。”

余泱泱脸上又出现了一贯的笑意，面皮一扯，露出一侧虎牙。

“阿肥，这边交给你和雨珊火哥哈，我有点儿事儿，要单独问问村长。”

卢长春打个激灵。

苏誉抬脚也准备一起去。

“老板一起哈？”

余泱泱的冷笑还挂在嘴角，要笑不笑，看着怪渗人的。

“嗯，笑得难看。”

男人点头，还正直的提出后头那个评价。

余泱泱嘴角一僵，觉得自己是一朵娇花，只不过枯萎了。

“呵呵。”

她心下低咒，伸手拍拍卢长春后背。

“走吧，村长，咱们单独聊聊哈。”

“不单独成吗？”

卢长春拒绝。

“不成啊，事情顶重要，您又身份特殊，好歹您叫我一声警官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是。”

她道，一双妙目望向卢长春。

在一瞬间里，卢长春觉得那眼神宛如毒蛇吐信，他全身一僵。但依旧鬼使神差，迈着步子跟上去。

白招村大祠堂，一楼有个隔间，拿来开会用。

里头只有一张大方桌，五六张竹椅，很寒碜。

苏誉和余泱泱坐一边，卢长春坐在他们对面。再加之门窗紧闭，确实很像审讯室——故而气氛紧张压抑。

卢长春不住的搓着手指，眼神像白日小鼠，小心打量。

但是对方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卢长春，如果不想村子里再死人的话，劝你说实话，已经给了你够多的时间了。”

余泱泱的手指在桌上一点，指甲是富有光泽的粉色，边缘圆润整齐。

苏誉在一边，垂眸玩手机，修长的手指交替移动，黑色的手机就在他手中上下翻转。

“能说的我都说了，警官，我还能说什么啊......”

卢长春依旧嘴硬。

苏誉眉毛一挑，停下了手头动作，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几下，递到余泱泱面前。

余泱泱一愣，垂头看屏幕上出现的内容。

“一七年十二月下旬，死者蒋红梅，一八年一月初，死者蒋爱国，死者白福春，一八年五月初，死者蒋海宁。最近几天，孙丰田，还有今天的这个，福哥？”

自余泱泱最终，接连报出了六个名字。

卢长春浑身一抖。

“谁知道，下一个是谁呢，可能是村长也说不定，对吧？”

余泱泱嘴皮子一扯，露出一颗虎牙。

“我，我说，我说！”

卢长春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道出老宅的实情来。

“出事的宅子是村子里最老的房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打我记事起老一辈的人就告诉我，房子最早是从京都迁过来的名门望族，只不过是孙家一个旁支，但是地位很高，村子里的百姓都很忌惮他们。”

见总算到了正题，苏誉的手机屏幕也已经自动锁屏，黑得照见余泱泱她那张漂亮的脸。虽然她心中不耐烦卢长春要提及这么一大段背景，但余光瞟见苏誉听得认真，终究没说话。

“孙家仗着自己的势头，鱼肉乡里，百姓有苦难言......”

余泱泱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被耗光了，却依旧未见卢长春讲到重点，将脸一板，眉眼带出一丝不耐。

“卢长春，说重点。”

“快，快说到了，老一辈，都是这么讲的。”

卢长春觉得心中憋屈，估计一开始说起这段故事的是个说书先生，总讲究个绘声绘色，把这故事背景讲得丰满。

“村里有个很出名的姑娘，叫阿满，长得好，绣活在十里八乡都很出名，只是可惜早早就许配了人家，可后头孙家儿子看上了阿满......强掳了去做媳妇，阿满在孙家也过得不好，公婆嫌弃，丈夫折磨，后头抑郁而终......”

“之后孙家就撞邪一样，先是孙家儿子喝酒死了，后头孙家家主从楼上摔下来死了，孙家老夫人生了恶疾......孙家老少，包括家生奴仆都是病的病，死的死，久而久之，孙家就变成空宅了。”

总算是结结巴巴的说完这些，卢长春满面冷汗，不敢去擦。

“是阿满的诅咒，和我没有关系，和我没有关系啊......警官，我只知道这么一点了，别的我都不知道。”

下一秒，余泱泱估计卢长春眼泪鼻涕都快哭出来，眉头微皱，看了苏誉一眼。

苏誉朝她点头。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