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你……”

楚清池再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来，他虽然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像大多数父亲一样不善于表达，平常工作及家里各种琐事耗费了他的绝大部分热情，加上楚熙在家的时间也不多，父女两个几乎没有过深入交流。楚熙又是个省心的孩子，除了她亲生母亲刚离开的那一年哭闹的厉害，他和陈云结婚后没有立刻接受陈云，平常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没让人操过心。陈云在他看来也是个合格的妻子，家里家外安排的妥妥当当，他觉得以她的素养不需要自己说也会把楚熙照顾好，一再提醒反而不好。楚熙也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她的半句不好。后来楚婷出生，小家伙活波可爱，以前在大女儿身上没有发挥的父爱在小女儿身上悉数倾注，家里的氛围看上去其乐融融，人家都说再婚家庭不易，他无比庆幸自己找到大度的妻子，可如今楚熙却说自己没有家，这让做父亲的他情何以堪。

“爸，你知道吗，每次回到家看到你们三个嘻嘻哈哈其乐无穷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你陈姨对你不好吗，还是她亏待你了，亏你说出这种话！”

“我也不知道她对我好不好，我只知道如果我做了妈妈，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放了假宁愿在外面打工也不进家门。我知道这不能怪她，是我小时候一直不接受她寒了她的心。做母女也是需要缘分的，我跟她没那种缘分。”

“那你就怨不了别人。”

“我没有怨她，也没有怨你，要怨也怨我自己。”

“说到底是你自己心胸太狭窄，就说婷婷，只要你真心对她，她也不会不把你当姐姐，以后你有个什么事她也能帮衬你。”

说了一圈又回到楚婷婷身上，看来父亲终究还是更在乎他的小女儿，楚熙的心更加麻木了。

“小熙，咱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一家人本来就不分彼此，你现在帮婷婷一把，以后她有了成就也能提携提携你。”

“爸，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想帮楚婷，但是我真的没钱。”

她这样一说楚清池的脸瞬间拉下来，绝望和失望紧紧撅住了他的心脏。他木然的坐了好一会，等那失望和绝望稀释成麻木，他站起身说：

“既然这样，我去找别人了。”

“爸，你们还是再考虑考虑，出国毕竟是个大事。”

“考虑什么，我就是考虑好了才找你的，看来我找错了。”

面对父亲怨恨失望的眼神楚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也许错了，可是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埋没了残存的理智，她看着父亲提起背包往门口走，自己跟上去却被他一个凶狠嫌弃的眼神定在了原地。父亲走了，像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只带着一肚子的怨恨和失落。

同样一肚子委屈的楚熙目送楚清池消失在大门口，回到家打开手机在美团上下了几个订单，很快外卖小哥就把一堆美食送来。一直完美隐匿的苏遇看着她像饿了十天八天似的把披萨薯条汉堡往嘴里塞吓的赶紧跳出来说：

“楚熙你怎么了，你这样吃会噎死的。”

楚熙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眼睛看着电视但明显没有聚焦，吞了半个汉堡的嘴巴机械而缓慢的蠕动，吃着吃着眼泪突然毫无预兆的滚落下来。

“楚熙……”

苏遇看她那样难过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心里跟着窒闷难当，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眼看她哭的鼻涕都出来了赶紧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却被她吼了一句：“你走开，别烦我！”

好心换来她如此恶劣对待，苏遇却没有计较，他知道她此刻万分的难过，而这种难过是别人无法分担和化解的，比起无关痛痒的安慰，她很需要一个私密空间来释放自己的伤悲。

他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小卧室，楚熙哭了至少有两个小时，悲伤的程度比上次喝完酒后有过之而无不及。苏遇静静的坐在床上，听到她拿出手机打电话：

“楚煦，我想问你点事。”

“啥事你说。”

“我爸他……”

“啊！我忘了告诉你，二叔他问我要了你的地址，我想他可能要给你寄什么东西就给他了。”

“他昨天来了。”

“啊？他去找你了？”

“恩。我就是想问你，楚婷要出国留学的事。”

“这事呀。”楚熙一听语气变的十分激动：“我也没想到她要出国留学，就她那成绩……”

“我爸说她美术好……”

“楚熙我跟你说你一定得给二叔好好说，就楚婷那水平去外国留学绝对被骗了！”

“我爸说他们调查过了，是真的。”

“真的，真的那么多钱也供不起啊。”

“姐，我爸问我借钱我没借……”

“什么，二叔问你借钱？！”

“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走了。”

“不是，二叔他怎么想的？问你借钱，你哪来的钱？”

“我还有点钱等会转到你卡上，你给我爸，不过一定别告诉他是我给的，就说你问朋友借的。”

“天哪楚熙，你有钱？上回我去你还穷的叮当响呢……”

上次堂姐来时楚熙把自己营造成了经济水平严重拖了祖国后腿的月光女孩，因此为了说明自己这笔六万巨款的来路正常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最后楚煦同意以她的名字把钱拿给楚清池以解燃眉之急。不过楚煦对她这种做法实在无法理解。

“你跟叔叔说了那些话他心里肯定气着呢，回头跟二婶一说，你就是个狼心狗肺不孝女冷血薄情坏姐姐，何必再拿钱给他们。”

“要不你就光明正大的把钱给他们。这样子偷偷摸摸的谁承你的情……”

楚熙知道堂姐说的在理，可她永远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她不在乎他们是不是感激，这么做所为的不过是不想一辈子清高倔强的父亲为了这几万块低声下气去求人。

“你这丫头——”

楚煦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从小看似温和顺从的堂妹执拗倔强的一面，虽然一万个不认同还是按她说的把钱给了楚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