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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章 我很高兴

我和江殷相识十年,我们曾是彼此的救赎,也曾承诺以后要一起逃离束缚我们的枷锁。

可是当江殷登基称帝的那一晚,他却把我锁进皇宫深处,亲手用刀割烂了我的脸颊。

他的百般折磨,终于让我万念俱灰。

当我对他彻底地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与希望之后,他却在我面前流下了泪。

“阿笙,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肯留在我身边?”

……

莲塘池,清心殿。

珠帘后遮掩着的纠缠人影,暧昧的气氛,愈发清晰地喘息声,床褥的轻微咯吱声,每一下都如同钝刀一样,狠狠割在我身上。

我垂下眸子,跪在地上的身子簌簌发抖,乌发倾泻滑下肩膀,遮住了我的脸颊。

长明烛才燃去了一半。

今夜仍旧漫长。

床那侧的声音顿住了,有人从被褥上抽身起来,女人不满的娇嗔声传来,但依旧拦不住那赤足踩落到地上的声音。

脚步声向我靠近了,我的颤抖愈发明显起来。

“你走神了。”

低沉地嗓音传来,一只大手骤然掐住我的下颚。

不容抗拒的力道把我的脸猛地转向一侧,逼迫我仰头看去。

长发滑散下去,刺眼的烛光映照在我脸上,暴露出那左边脸颊上狼狈不堪的可怖伤疤。

“你得专心啊,朕是这么教你的吗?”

在我面前半蹲下身子的男人慵懒地开口,指尖轻抚过我下颚。

他凑得很近,身子上还有女人的脂粉味,俊美的面容上不带一丝笑意,沉沉的黑眸中是冰冷的光。

“……陛下……是我错了。”

我慌乱的神色应该是取悦到了他,男人低声笑了起来,慢慢松开了我的下颚。

床褥那侧的珠帘被一只白皙的纤纤玉手撩开,春帐内的美人不满地开口,“陛下,一定要让她在那里么?太令人倒胃口了。”

男人静静地看着我,那只大手忽得又贴上来,拇指指腹摩挲着我那布满疤痕的半边脸,细细地抚摸着道道凸起的纹路。

“的确,是一张令人看了就觉得倒胃口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抚着我脸颊的手微微用力,疼得我紧紧地闭上了眼。

“所以也只能跪在旁边看着了。”

等男人再度回到珠帘后,等那燥热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我只呆呆地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口舌干涩,眼眶发酸。

身体似乎已经挤不出泪水来了。

长明烛燃烧着,摇曳的火焰把斑驳的影子投在地上。

长夜仿佛没有尽头,燥热的屋内,我只觉得遍体生寒。

我早该死去的,早该在江殷登基称帝的那一天就死去的。

但我却贪图着江殷给我的那一丝希望,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这就是对我贪心的惩罚吗?

等膝盖跪到生疼,等烛光熄灭,我恍惚回神,才意识到屋内早已安静下去。

熟睡的美人已经被太监们接走回宫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在原地怔愣发呆的我,和靠倚在窗侧的江殷。

我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十年前,我初见他时,那时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何时被皇宫这吃人的地方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自嘲地开口,语气里却连一丝愤慨都不敢掺杂。

“……陛下,您高兴了吗?”

江殷的身子动了动,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面容在背对着窗外倾泻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只是那炙热的视线,让我无处可躲,狼狈至极,只能垂下眸子盯着地面。

我紧攥着的手压在地上,颤抖的力度让我掌心里已全是鲜血。

江殷缓步走来,再度在我面前跪下。

他伸手攥住了我的手,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地将我的指尖掰开,露出了血淋淋的掌心。

“是啊,我很高兴。”他轻声开口,指腹轻轻刮蹭着我受伤的掌心,“你呢,阿笙?”

我瑟缩着,身体因为刺痛而不断发颤。

“阿笙,我说过了,这世上只有我可以伤害你,你也只能被我伤害。”

“只有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才会真正地觉得安心。”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清心殿,又是如何被太监们关回雀笼居的。

只是等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后,早已是日上三竿。

我从床上坐起来,掌心的隐隐闷疼昭示着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我失神地望着摊开的掌心,干涸的血迹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擦拭干净,只留下了深入皮肉的指甲印。

我翻身下床,坐到了铜镜面前。

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很是憔悴,双眼失神,神情呆滞。

完好的右脸依旧称得上是貌美清秀,眉眼动人,可左脸却皮开肉绽,爬满可怖刀疤,难看到足以令人惊叫出声。

我痛苦地闭上眼,指尖胡乱地抓向台面上的面具,慌张将那半边面具带到了左脸上。

身体上的苦楚和心里的剧痛,在这样双重的折磨下,我感觉自己已然快到了极限。

“娘娘。”门外丫鬟绿竹的声音传来。

“奴婢听见了声响,您醒了吗?需要奴婢伺候您洗漱后再用膳吗?”

我抿了抿唇,才发现自己从昨晚起便再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

绿竹是我的贴身丫鬟,她手巧嘴快,总是笑得弯起来的眸子里藏不了任何恶意,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了,我也就只有她一个丫鬟。

“娘娘,您还好吗。”在替我扎发时,绿竹忽然用苦涩的语气这样说道。

我愣了愣,抬眼向她看去,却发现这丫头已经是眼眶红红,一副欲哭的模样。

“我没事的,绿竹,你不要哭。总是落泪的话,原本幸福的生活也会变得不幸的。”

我轻声安慰道,抿开一个淡淡的笑。

绿竹望向我的神情里似乎是还有想要说的话,但却在看见我那副淡然的模样之后,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素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孩子,不该说的话自然会好好地憋在心里,这一点也让我很欣慰。

等用完了早膳,绿竹看我依旧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故意主动开了话匣子,把话题挑开。

“——娘娘,您知道吗?伐蛮之战终于要结束了!听说今天早上凯旋的捷报已经到了京城,现在外边儿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这样的消息呢。”

“是么?似乎也是打了好几年的战役了。”

“都已经三年多了娘娘!听说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镇北大将军,独自一人闯入敌军之中,用刀刷的一下将蛮夷首领的脑袋砍了下来,如同沐浴在鲜血中的战神似的……”

我看着绿竹那愈发夸张的说法,终于是没忍住,被她逗乐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绿竹,你说的这都是街坊流言吧?”

绿竹嘿嘿一笑,张嘴又继续想说下去。

可门口却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一听到这动静,我脸色顿时白了,莫非又是江殷?

我急忙站起身来转过去,转身的动静太大,甚至猝不及防,一时竟还撞到了桌角,发出砰的一声来。

“娘娘……!”绿竹心疼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门口处一声轻蔑的冷笑。

“笨手笨脚的,看来不仅不会看气氛,脑子也不太好用。”

我捂着被撞到的腰侧,抬头望向门口。

门口那穿着艳色衣裙的女人正带着一脸厌恶的神情望向我。

我记得她的脸,她是昨晚与江殷一起翻云覆雨的那位齐美人。

只要来人不是江殷,我便没那么不安了。

像这样的闹剧,我也预料到了。

齐美人迈着步子过来,颇为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打量了我一圈儿。

她个头高挑,也气势汹汹,此行的目的也分外明显。

“要论身份,妹妹我还得尊称姐姐一声娘娘。可惜陛下厌你至此,即便是宫里那洗刷马厩的下仆都知道,即便是免了尊称,想来姐姐也不会怪我的吧。”

齐美人一副笃定的口吻压根就不是在问我的意见,也没打算等我的回答。

她的视线快速地扫了一遍室内,再弯腰凑近我,咬牙切齿地低声开口。

“……你若是敢把昨晚的事与他人胡说,我是饶不了你的。”

是啊,哪个女人愿意被人旁观房事呢?虽然那也并非我的选择。

“齐美人不必担心,我只不过是随了皇上的命令才会出现在清心殿,其余的,我从未想过任何。”

“……你最好是。”

齐美人冷哼一声,抱臂直起身子来,却仍旧不忘讥讽一句。

“像你如今这般模样,是不可能再得到陛下的恩宠了。不过我还是忠告姐姐一句,尽可能安静地苟活着才是对你最好的方式,莫要妄图来碍我的事。”

我指尖动了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好。”

言简意赅,绝不给多余的任何回应。

这也许是我仅存的自尊了。

齐美人戚了一声,转身离开前停顿了一瞬,微微回头向我望来。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貌美靓丽的女人,她的视线很显然地落在了我左脸的面具上。

像那样的打量,我已经习惯了。

可即便如此,我却还是僵硬住身子,指尖发冷。

“虽不知你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如此对你。”

她慢慢地开口,语气里却没有我想象的讥讽或厌恶,甚至多了一丝认真的意味。

“但倘若我沦落到你这般境地,早选择去死了。”

先帝在位时,我曾是前朝宰相之女。

我父亲曾是手握重权的大宰相,在先帝沉迷炼丹长生的日子里,父亲广交宦臣,扩大关系网,将势力深扎京城内外,真正做到了在皇帝之下的一手遮天。

百姓们说,我父亲是奸臣,是企图夺权的伪天子。

可即便如此,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也无权要求任何。

我只是家里五个孩子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我的母亲是家里的婢女,因为爬上了父亲的床,诞下了我,被当家主母活活打死,再抛尸荒野。

“生了个贱种,还是这家里唯一的女儿,真是造孽。”当家主母望着年幼的我,如此轻蔑的说道。

我从小,便是在宰相府里过着看人眼色的日子。

要讨好他人,要忍受一切,不然就没办法在这个家里活下去。

这样的环境并没有让我变得坚强,却只教会我隐忍与沉默。

我便是这样,在十岁那年,遇到了处境相同的江殷。

江殷是先帝的私生子,母亲是因反抗先帝恩宠而被折磨至疯掉的废妃,他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的贱种。

先帝之所以没有将这个疯子的孩子杀掉,仅仅是为了将其作为野兽饲养长大,以供日后取乐。

十岁那年,我随父亲及兄长们入宫,却被兄长们的恶作剧所陷,在皇宫的后花园中走失。

也是那时,我遇到了蜷躲在角落里的江殷。

我记得第一眼的他,枯槁消瘦,仿佛快要死去一般脆弱。

他眼里丝毫没有渴望活下去的光,只是呆呆地躺在那儿。

“你好。”我向他搭话,“我想离开这里,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江殷的指尖动了动,眼珠向我转来。

他干涩地唇微微张开,“……没办法离开的。”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也许是因为我们处境类似,也许是因为他过的生活比我更为凄惨难堪,让我于心不忍,可怜同情,我渐渐和江殷熟悉了起来。

因那段时间皇宫里设了专供官臣之子读书的地方,我会跟着长兄们一同入宫,再偷偷溜走,去与江殷相见。

我会将攒起来的点心带给他,给他讲些宫外的趣事,将他当成倾诉对象来说话。

我说话的时候,江殷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怎么了?”每次我被他盯得脸热,都会心虚地问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只是觉得你很漂亮,于笙,连名字都很好听。”江殷也每次都会脸不红心不跳地,用真诚的语气说出令我害羞的话。

“我可以叫你阿笙吗?还是笙儿?”

“……阿笙就好了。”

他看着我羞涩的模样,总是会打心底地露出笑容来。

我不敢把我们的友谊暴露给其他人。

我已经习惯了小心翼翼地生活,我生怕如果自己在兄长们的面前做出错事,会遭到难以忍受的惩罚。

所以每每当我与兄长们一起走过回廊,望见那些太监小厮们欺辱江殷的场面,都会低下头,揪紧裙角,加快脚步地离开。

我羞愧于自己的无能,可江殷却每次都会原谅我。

“我也不希望你受到惩罚。”他这样说道。

江殷总是这样,面带微笑地原谅着懦弱的我。

他和我不一样,他很坚强,仿佛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折磨,都会堂而皇之地活下去。

这样的他,让我只觉得无比地心动。

那份初恋的情愫在胸口中膨胀,每每见到江殷,都只会愈发地痴迷于他。

可我太胆怯,太懦弱。

我深知自己的处境,也知道江殷的处境。

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我的感情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可是那种年少时的心动,指尖不经意触碰到的暧昧,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等年岁渐长,我和江殷的见面也就少了。

我想着也许就此机会将这份感情深压在心底也好,我不能永远受困于过往,我也要学会往前走。

我十八岁的时候,父亲给我订下了婚约。

他要把我嫁给一个手握大权的重臣,即便对方已到了迟暮之年,重病缠身,父亲却依旧打着冲喜的名义,要将我嫁去做妾。

我想要逃走。

可即便是要逃,我也想要和江殷一起走。

在于家受邀前去皇宫参加春宴的那一晚,我久违地见到了江殷。

我本是想要趁此机会,邀他与我一同离开的。

我会逃离于家,而他会逃离皇宫,这是我们幼年时定好的约定。

可当我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我迟疑了。

十八岁的江殷容貌俊美,身姿挺拔,出落成了大大方方的青年。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消瘦无神,反而是健壮有力,奉先帝命令,在群臣面前舞了一曲枪花,赢下满堂喝彩。

就连先帝,也难得地向他投来了满意的目光。

我望着那样的江殷,心里只觉得卑怯。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江殷已经变成了如此这般可靠的模样。

他不再需要我。

一直以来都过着悲惨生活的,只有深陷泥潭里的我。

懦弱,无能,不敢作出任何改变。

所以当我终于找到机会,与江殷在皇宫的角落里独处的时候,我迎着他温柔的目光,嘴唇颤抖着,最终却还是挤出了一个苦涩违心地笑,说出来的话也完全变了意味。

“我要成亲了。”

“……什么?”

我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人。

他那么耀眼,那么自信夺目,我生怕我多看他一眼,便会为自己的可悲而落泪。

“父亲给我订下了婚事,我要成亲了,对方觉得我很漂亮,也很满意,说会好好对我……”“以后也许不会再有机会能入宫来看你了,但你今天真的特别耀眼。作为告别,我真的……”

我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被江殷打断,垂着的视线里映入他的大手,紧攥住了我颤抖的手。

“阿笙,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爹逼你的?只要你说是他逼你的,不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我不敢抬头,我怕我眼里的泪水会被他看见。

泪珠滚落下去打在地面上,留下点点湿润。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硬扯出来的笑容抬起头。

面前的江殷真的很好看,很帅气,可我的视野被泪水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只能眯着眼睛,生怕被他看出端倪来。

在这种时候,倘若可以更仔细地看清他的脸便好了。

可我又怕,怕自己若是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模样,心里会再次动摇。

没有江殷的话,我没办法鼓起勇气逃离父亲。

可如今江殷已和我不同,他前途大好,受到赏识,他怎么能跟着我一同放下一切离开。

我不能拖累他,可我也没有勇气在外独自生存下去。

要隐忍,要承担,要缄默。

像我至今为止的生活一样。

“……不是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开口。

我想我当时的笑容应该很是夸张,不然会无法掩盖我颤抖的手和眼角的泪痕。

“我也想成亲,这也是我的意愿。我觉得我终于可以幸福起来了,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家。你会祝福我吗?”

这是我和江殷的关系崩塌前,我对江殷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绿竹先前说战争凯旋的捷报早已到了京城,我本还以为只不过是谣传,却不曾想,宫里上下竟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庆贺的典礼宴席。

丫鬟太监们都忙碌着,四处铺张红灯笼与金丝粉,整个皇宫城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势要以最好的姿态迎接边疆凯旋而归的将士们。

但那些喧嚣都与我无关。

江殷最近夜里来到雀笼居的次数变多了。

上一次他来得这么频繁,还是在他刚刚称帝,我们刚刚成亲的那段日子。

对我而言,那是宛如地狱一般不堪回首的记忆。

江殷来到我的寝居,倒也不做什么,只是将公文都拿来这里处理。

他会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垂着眸子仔细阅读每一个文字。

他的不作为,反而会令我不安。

忙于公务的时候,他鲜少跟我搭话。

唯有在用膳或入夜时,他会招呼我到他身边去。

我温顺的靠着他坐下,江殷的指尖沿着我左脸面具的弧度一下下轻蹭。

“阿笙。”他开口唤道,与其说是与我对话,倒更像是自己的喃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很听话。”

我垂下眸子。

倘若不听话的话,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不管是在于家,还是在皇宫。

“但也幸好你听话。”江殷自言自语道,将我用力地揽抱在他怀里。

我感受着男人胸膛的炙热,攥紧的手最终还是没能决然地把他推开,只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镇北侯要归京了,他如约带来了敌方的首级,还成为了天下的英雄,这让我根本没有理由杀了他。”

听着江殷的话,我不禁浑身一僵。

不过江殷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而是伸手一下一下摩挲着我的发顶,垂眼定定地望着我。

“所以,阿笙,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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