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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祭祀
那个锁骨上缠绕着银链的阴柔男子对我说。
你想要我,便要忠于我。
我答应他,只要他一日是苗疆大祭,我便一日效忠。
可我,是来给苗疆带来覆灭的煞星。
所以这誓言,早就与背弃画上等号。
……
当我从一群穿着鲜艳色彩的姑娘中被提溜出来的时候,是牧见月第一次见我的时候。
毕竟,一个中原女子独有的面容特征在一群准备入宫做奴仆的高鼻梁深眼窝的苗疆女子中还是有些显眼的。
“中原人?定是窥探情报的细作,杀。”高坐在王座上的苗疆之王牧见森面容冷漠,言辞决绝。
“我不是细作。”我仰头抬眼,“大王怎会觉得一个小小女子足以威胁苗疆之安危?”
“放肆。”侍卫立刻把雪亮的弯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不卑不亢,“生死虽重,清誉不可毁,我宁愿以冒犯大王的罪责被杀,也不愿顶受细作之名而死。”
周围变得很静,不过这份安静,却是在酝酿着危险。
“真是有趣,中原女子都是这般硬气吗?”一个坐在侧座上的美艳女子抚手笑道,“真是让妾身开了眼了,不知你想凭什么本领入宫?论姿色,中原女子虽然标致些,但你可不是姿色出众之人。”
那是苗疆王极宠爱的侧妃善雅氏。
“以色侍人,难得长久,我并不承宠之心。”我说。
一句话,瞬间让无数刀子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家有余财,但父母被劫道匪徒所杀,流落在此。
略通文书,愿做典籍整理,只求一方安宁。
我如是回答。
善雅氏冷哼一声,“我最是讨厌中原人这些所谓的风骨,大王,不如……”
“藏阁正需典籍整理。”
一句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瞬间周围鸦雀无声。
那是牧见月,苗疆大祭,苗疆人心中最接近神的所在。
他果然,选了我。
藏阁书籍很多,竹简的、绢布的、麻纸的、丝绸的。
典籍整理的工作繁琐,但不辛苦。
我在这里一做就是一个多月,闭门不出,几乎与世隔绝。‘
我是中原人,又懂得诗书,整理中原的典籍自然比他们苗疆人更为顺手。
苗疆以巫蛊祭祀为重,他们本身的典籍文化并不发达,礼仪制度大多是受中原影响。
所以,我的识文断字,在这里是具有独有价值的。
忽然一日,牧见森的侍卫传我去送书籍。
送书籍归来的时候,我拐去了他们的御园。
这里花草繁茂,种类多样,很是美丽。
然后,我一不小心就碰翻了善雅氏的亲信婢女端着的药羹。
掌嘴、罚跪。
也就是常见的宫里责罚。
我都受了。
在罚跪的时候,我仰头看天上的太阳。
这里的太阳比中原刺眼。
随即,一个身影挡住了面前的太阳。
逆光处,那个身影淡淡道:“牧神殿的人,不是能被随意责罚的。”
“可是做错事,就该受罚。”我说。
“你有主人。”他说。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牧见月。
清冷的,苍白的,却也是坚定的。
善雅氏的婢女遭到了责罚,鞭罚。
一道道带着利刺的鞭子抽下,带出飞溅的血肉。
我抓住牧见月的衣服低声说道:“放过她吧。”
“神罚之罪,罪在僭越。”牧见月声音冷淡。
神罚?不过是愚人自欺欺人的震慑手段罢了。
以神的名义建立威信,以酷刑去维护威信。
行刑结束后,我拿出所有的月钱去偷偷向宫里的巫医买药,买最好的伤药。
当我去看被责罚的婢女时,她强撑着向我道谢,然后给我倒了一杯茶,请我喝下。
“那不是你该承受的责罚,你要好好休养。”我说。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遇见牧见月。
“大祭为何要跟踪我?”我直接开口。
“不该有的悲悯之心,只会害了你自己。”牧见月一袭雪衣,墨发交缠着银线编织着。
干净的眉眼,空旷而淡漠的眼神,仿佛真的是久远云端走下来的神仙。
“我是中原人,我无法理解你们的神性,圣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损毁,我想,神若是有灵,当感怀父母念子之情,不会轻易损害人之躯体吧。”我说。
“天神不佑,轻神之人。”牧见月转身便走。
我想要跟上他,忽然心口一疼,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昏迷之际,我看见他转身,居高临下看着我。
像是神在看众生,如蝼蚁,却又带上了些疑惑,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中了蛊毒,在婢女给我倒的茶水里。
是苗疆蛊毒之中大名鼎鼎的绝情蛊。
若有情动,蛊虫噬心。
牧见月命人追查,但婢女已经因为鞭刑伤重而死。
善雅氏哭得梨花带雨,扑在牧见森的怀里,辩解着自己的清白。
牧见月一脸冷漠,直接命人就要把善雅氏给拖下去。
他是大祭,虽不掌权,但身份是高于王的。
他要做什么处置,牧见森是无法干预的。
在这一片乱糟糟的时候,最不该镇定的人却偏偏最镇定。
“且慢。”我挺身而出。
迎着牧见月的目光,我跪下来说道:“请大祭不要冤屈旁人,绝情蛊是我自愿服下的。此事与善雅氏无关,也并非是对大祭神权的挑衅。”
善雅氏惊讶地看着我,都忘记了哭喊。
牧见月的目光渐冷,“为何?”
“大祭选中我打理藏阁,我理应以忠心回报大祭,可大祭如高峰冰雪、山中嘉木,为避免我因情动,亵渎大祭,我便主动向她寻了绝情蛊。”我说,“这便是真相。”
“你这个中原女子,当真是……”牧见森喃喃道。
善雅氏呜呜哭着跑到他的身边,“大王,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
“好了,是不关你的事。”牧见森抚摸着她的长发,眉眼间带出几分温柔来,“是牧神殿内部的事。”
随即,他看向牧见月,“大祭,可满意了?”
我为了全心全意服侍大祭而服下绝情蛊的事传遍了苗疆。
瞬间我的地位是扶摇直上,宫里人人见我都目露崇拜敬畏。
作为代价,我被派到了牧见月的身边,贴身服侍。
他亲自指定的。
“绝情蛊在刚中下的时候会发作一次,此后若是情动,蛊毒噬心,那痛苦比第一次发作要痛百倍、千倍而不死。”牧见月说道,“而且,无解。”
“哦。”我低头洗茶。
“此生不能爱上任何一个人,只要爱人,就会发作。”他又说。
“哦。”我提壶冲香。
“所以,要注定孤独一生。”他说。
“哦。”我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素来淡漠的眼眸愈发冰冷,“你就只会一个哦吗?”
我低头看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细嫩。
那是只高贵的,不需要劳作的手。
而我的手,不白嫩,还带着茧子,属于下层人的劳作的手。
“大祭,你自己也是啊。”我拨开他的手,“你的情绪,究竟是对我,还是对你自己呢?”
苗疆信奉神权,作为苗疆大祭的牧见月,为了守住神的权威,必须要像神一样活着。
要神圣、高冷,要不容亵渎。
所以他不能动情,不能有悲悯,不能有一切一切人类该有的情绪。
孤独而高贵,就是他的宿命。
如今,我也在迎接这份宿命。
作为大祭,他身边不能有任何亲近服侍的人,避免有私情。
但是现在我可以守在他身边。
因为我服了绝情蛊,一旦爱上他,就会蛊毒发作,生不如死。
只要我是正常的,就代表他的神性还在。
可是不能爱人的人,不代表,不能被爱。
尤其是,被一个孤寂绝望的人所爱。
牧见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再理我。
可是牧神殿里,因为有我,一切都会有不同。
我会为他准备早茶,帮他料理生活琐事。
等忙完后,我就在牧神殿的花园里对着图鉴认识各种药草、毒草,或者带着笔记去找宫里的巫医学习用药。
巫医秘术本是不外传的术法,可我是牧神殿身份极高的神侍,他们不敢拒绝我。
牧见森见了我如今都是客气的,尤其是在我给他新纳的宠妃送上平安扣的时候。
同时,他也交代我,莫忘了好好操办神祭之事。
神祭是苗疆的大事。
是牧见月的生辰。
每一任大祭的生辰之日,都是祭祀的重大节日,极其隆重。
宫里来人要给牧见月裁制礼服,但是牧见月却很抵触,坚决不见。
为难的裁缝便寻到了我这里,我就把牧见月的常服给偷了出来让他们量尺寸。
待她们走后,我想把他的常服偷偷放回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丢了出去。
“神之所物,也敢亵渎。”牧见月盯着我,“你难道不怕责罚吗?”
“大祭要用什么理由责罚我?因为我偷拿衣服去让裁缝量尺寸吗?”我说,“拿不到尺寸的话,他们会受什么样的责罚呢?大祭不喜欢神祭,却没有勇气去废除神祭之礼,只能生闷气为难底下的人,倚强凌弱,我不认同。”
“渎神之罪,你担得起吗?”他淡淡道,“你若再辩解,我就以渎神之罪责罚你。”
“若要罚我,就等神祭之礼结束吧,这个时候处理我这个神侍,会引发不必要的揣测,你不愿参加,自然也不愿意与忙碌这些事的人接触,牧神殿总需要有人出面与宫内对接,我来就好了。”
我捡起来被他丢在地上的衣服,“大祭的贴身衣物呢,若是拿出去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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