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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等来却是新人入门
大婚当夜,边关告急,他披上铠甲,一走就是三年。
前不久,他来书信告知已起程回京。
为迎接他归来,楚府上下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可等来却是新人入门,宠妾灭妻。
他说,“宋嫣,柔儿是我的命。”
可他却不知,他的命,想要我的命。
……
我站在府门前等候,远远看见了思念整整三年的人。
他身披银甲,威风凛凛,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下,缓缓向我走来。
三年未见,他皮肤黑了些,身姿更挺拔、健硕,显得更像久经杀场的大将军了。
待他下马时,我恨不得扑到他怀中。
但看着围观的众人,我只能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我知道,他看见了我,一定会像过去十几年那般扑过来紧紧地将我抱起来。
可是他下马后并未看我一眼,而是走向身后的马车。随着他一声温柔的轻唤,一女子打马车内走出,他小心翼翼抱她下马车,牵着她的手漠然从我身边经过。
我木讷地怔原地。
直到进了前厅对爹娘行礼时,楚少齐才舍得将她放开,秦柔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眸光坦然地站在他身旁。
我看见楚少齐看着秦柔笑得如年少时般,所有的喜欢都写在了脸上。
可看向我时,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如若我与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如若我们过去的十几年完全不存在一般。
从前厅出来,楚少齐疏离地问,“暖香阁收拾好了吗?”
我点头,“一切按夫君所说,收拾好了。”
听到夫君二两字,楚少齐眉头猛地一皱,随即有些亏欠地看向秦柔。
“柔儿,我先送你回暖香阁,到时若是缺少什么,直接和我说。”
秦柔幽幽地道,“不必麻烦,在药谷与军中时不也过得。”
我傻傻地怔在原地,看着他们十指相扣,并肩离开。
他出征三年,第一年时常会写信报平安,第二年春时,他还说会替我寻到烟云纱。后来,他好像很忙,没再寄书信来,我想去寻他,又怕给他添乱。
在得知他要回京,我激动得一夜未眠。
虽他信中没有一句关于我的话,只说了他何时到,让我好好将暖香阁收拾一番。
我原以为他是想让我搬到暖香阁,离他住得进些。
却不想,是为了旁的女子准备的。
晚膳时,楚少齐并没有带秦柔来,而是吩咐管家,备了几份精致的小菜送入她房中。
因我在,众人并未提及秦柔,只问他在军中的事。
晚膳后,楚伯母笑眯眯地将我的手放入他的手心,我明显感觉他下意识地想往回抽,眸色也透着不悦。
“你一走三年,府中上下全由嫣儿操劳,如今回来了,一定要好好补偿嫣儿。”
楚少齐恭顺应下,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立即甩开我的手,幽幽地道,“宋嫣,柔儿是我的命。”
我怔怔地看着他,寒气在体内肆虐,心口揪得生痛。
“夫君想说什么?”
或是见我此时面色太过难堪,楚少齐眸光放柔软了些,“嫣妹妹,我们和离吧。”
我突感天旋地转,死死握紧双手,任由指甲刺进手心,这才没当场昏过去。
他曾经说过,就算不是指腹为婚,也定会娶我入门。
“为何?”
楚少齐沉默片刻,缓缓道,“柔儿为我付出许多,我不想委屈了她。”
我与楚少齐是指腹为婚,但,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楚宋两家仅隔一条街,少时,楚伯母怕家中的孩子重武轻文,一个个成了不守礼仪的莽夫,特在府内设了私塾,所以,自幼我与两位兄长,就在楚家读书。
楚少齐少时是几个孩子里最能闹腾的,每每上课,我与其他人都带文房四宝,只他各种武器不离身。
府内种了各种果树,每到结果子时,楚少齐总会爬树摘果子,他在上面摘,我们在下面捡。
而树上最红,最甜,最大的果子,他总是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献宝似的送至我面前。
面对众人的取笑,他抬起下颌,很是霸气地道,“只有嫣儿配最好的。”
那时,楚少齐得了什么宝贝都往宋府送,就连他家中兄弟姐妹的宝贝,但凡他瞅上眼的,准一个不剩地送到宋府。
有一段时间里,楚府但凡少了什么,来宋府问,准能找到。
有次他偷拿楚伯父要献于皇上的寿礼,将东海夜明珠,换成了一盒普通的珍珠。
楚伯父气急,将他绑起来痛揍了一顿。
阿父带我过去时,看着他衣衫上染的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明明痛得龇牙咧嘴,却用干净的袖口替着擦着眼泪,笑得灿烂道,“嫣儿不哭,打的一点也不痛。”
此后,楚少齐再送来东西,全被我给谢绝了。
拗不过我,楚少齐红着脸说,他先存着,等以后当聘礼。
翌日,我去给楚伯母请安,刚到院中,就听见茶碗摔落在地的声音。
“你要与嫣儿和离娶那个女子为妻,你知不知道,若真如此,嫣儿就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楚少齐态度坚定,“谁人不知孩儿大婚当天连喜房都未进就出征了,我与她是清白的。再者,阿娘收她做义女,宋大哥又是殿阁大学士,宋二哥官居正三品,加之有将军府撑腰,以她这般尊贵的身份,谁人敢取笑。”
楚伯母气急,又摔了一只杯子,“你懂什么,总之,你敢与嫣儿和离,除非从为娘尸体上踏过去。她若想进将军府,妾室已经是抬举她了。”
“阿娘,您不知柔儿的好,我不能委屈了她。”
“孽障,那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受不得委屈,那你就辜负嫣儿对你的付出。”
楚少齐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少时年幼,如今,我只当嫣儿是妹妹。”
“这话到此为止,以后莫要再说,你若是抬那人做妾室,也要经过嫣儿同意,你要记住,她是你八抬大轿抬入府中的正妻。”
我僵硬地站在院中,不一会,楚少齐眸光透着郁气的从屋内走出。
看见我,他凌厉的眸子闪动了两下,疏远中带着丝丝的愧疚,“你,都听见了。”
我双手绞着手帕,冲他勾唇一笑,不解地问,“夫君说什么?”
楚少齐薄唇抿了两下,终是对我无话可说。
秦柔生得十分娇美,听他随从的属下说,两军交战时,楚少齐受重伤。回营归途,被上山采药的秦柔所救。
楚少齐伤势很重,足足休养了月余,因谷中无旁人,秦柔只能近身医治。
清醒后,楚少齐留下重金相谢。
后来,军中有伤者,若是大夫忙不过来,楚少齐便会派人将伤者送至秦柔那医治。
秦柔直言伤者不易奔波,若以后人手不够,她可以直接去军中。
楚少齐得知,对她很是钦佩。
但,想着军中都是男人,还是没好意思把她当男子使唤。
直到有天,他的副手受了重伤,血流过多,楚少齐这才派马车去接秦柔。
却不想秦柔自己骑马而来,纵身下马的瞬间,仿若女侠。
她看似柔弱却不做作,会点武功又医术了得,人美心善。
入军中不久,就被奉为女神医。
可这还不算什么,她对毒也极为了解。
为保楚少齐等人的安全,她特配制了迷药。
比起他们熟知的迷药,秦柔配制的,药性更长,扩散性更大。
除此,她还改良了弓弩,拿在手中轻便,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
总之,自从秦柔进军中不久,他们就没再败过。
所以她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楚少齐。
这些话,是楚少齐让人故意说给楚伯父他们听的。
为的是娶秦柔为侧夫人,而不是妾室。
虽知有添盐加醋的可能,但,应该相差不多,毕竟是在军中,稍加打听,就能知真相。
听此汇报后,楚伯父等人瞠目结舌,有惊叹有好奇,眸中的不喜也淡了许多。
连我听到时,都止不住心生敬佩。
当真是奇女子。
楚伯母看向我,她是在问我,若我不同意,他们绝对不会允许秦柔入府。
可我更清楚,秦柔他是一定要娶的。
与其闹得满城皆知,不如,“一切听父亲,娘亲的。”
当晚,楚少齐来到我院中,他说谢谢我的成全,是他负了我,以后若我遇到合适的,他一定以兄长的身份,备上厚厚上的嫁妆,绝不会让婆家轻视了我。
我木然地看着他,沉默良久,“你,当真不喜欢我?”
他目光清明,“嫣儿妹妹,你一定会遇见属于你的良缘。”
隔日大早,爹娘与两位兄长得知此事,怒气冲天来到楚府。
楚伯父心知理亏,一脸的为难,却不知从何说起。
阿娘环视一圈,“怎么不见那位仙女下凡的女神医。”
楚伯母赔笑,眸中的歉意更是遮掩不住,“以后,只是府内添了双碗筷,我们不会让嫣儿受委屈的。”
阿娘未语,而是目光寒冷地盯着楚少齐,“你与嫣儿虽是指腹为婚,当初上门提亲,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如今,你为了她人,竟然编造侧夫人一说,这不是摆明给我宋家难看吗?”
楚少齐眸光清冷,“宋伯母……”
“伯母……”
阿娘冷笑,起身抓住我的手,“楚将军都如此称呼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走,跟娘回家。”
我静静地跟在阿娘身后,阿父与兄长也皆放出了狠话。
可是,我若这般走出楚府,今后岂不真让人轻视了去。
我拉住阿娘的衣袖,“娘,女儿不甘心。”
阿父与兄长气得急跺脚,可见我一意孤行,只道不管何时,我永远都是宋家嫡出大小姐。
回到前厅时,楚伯父正训斥楚少齐。
我绞着手帕,深呼一口气,这才踏入厅内,“爹娘,我阿父他们就是气话,您们莫放在心上。”
楚伯母牵着我的手走到一边,温声夸我是好孩子。
楚伯父又斥责了楚少齐几句,让他好生向我道歉。
回去的路上,楚少齐将我甩在身后,我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少年郞,好像不知不觉中,真的离我渐行渐远了。
可印在心底的记忆,并不会随时间而消散。
稍长几岁时,我们少了年少时的稚气,来往要注重身份礼仪。
虽然不像少时的相伴,但,要有那府的公子小姐设宴时,他总会派人来,问我要不要去。若是我去,那他也去凑个热闹。
每当他说,我从未拒绝。
当一群年龄相仿的公子小姐同聚一堂时,他总是站在离我身后不远的位置,默默地跟着。
等席散时,他送我回府,临下马车,将早已经准备的新奇玩意送于我。
我笑话他,总有新奇的,不会是偷拿了谁的吧。
他羞得面颊通红,小声辩解,“没,怕你不收,贵重的都存箱子里了,这些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做的任何一件物品,在我心里都价值连城。
他攒着金银珠宝当聘礼,我将他送的礼物当陪嫁收藏。
那时,京中的小姐无不羡慕我。
后来见那些小姐借着与我结交,暗自往楚少齐跟前凑。
我恐她们与我抢他,再听她们夸赞楚少齐时,就道他不及楚家大哥稳重,性子还似少时那般急,武虽然不错,但文就一般,也不知今后上战场会如何。
原本我是故意说的话,结果传到他耳边。
回府时就见他门外徘徊,看到我,他红着眼睛,“嫣儿,你说的那些,我都能改。”
我笑他是呆子。
见他是当真了,才不好意思地坦白,是怕有人同我抢他。
楚少齐闻言,先是怔了下,然后不知所措地抓挠着脑袋,眼神躲闪地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三日后,秦柔进门。
因阿父他们一闹,他终还是没能以侧夫人的身份迎娶秦柔。
听下人说,除了没三媒六聘,暖香阁皆由他一手布置,一切都是按娶正妻的规格。
他们洞房花烛夜当晚,我倚坐在窗前,直到天亮。
旱膳时,楚少齐因有军务,早早的就出府进宫。
楚伯母眸光黯沉,说秦柔不懂规矩,差人去请,却被告知楚少齐特吩咐其昨晚辛苦,不让打扰。
面对楚伯母的盛怒,我安慰,既然如此,就当眼不见为净吧。
可,等我从前厅回到自己的院中时。
远远就见秦柔身着藕粉的烟云纱,缓缓移动着莲步欣赏院中的美景,应了那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听见我的脚步声,她回眸红着面颊,“晨时睡过头,妹妹特意前来赔罪。”
我盯着她的衣服,“是烟云纱吗?”
秦柔迟顿了下,这才茫然地道,“不知道,是少齐命人做的。姐姐若是喜欢,一会让人拿来姐姐一些。”
原来,妒忌是这般滋味。
我抬步向屋内走去,“早听闻塞外有一种布料,吐的是粉蚕丝,十分珍贵难寻。他曾说,等寻来后,就拿它与送我的东海珍珠一起做双绣鞋。”
说罢,我将那一盒珍珠拿出来送至秦柔面前,“如今,送于你吧。”
秦柔接过,打开瞅了一眼,“那真是谢谢姐姐了,不过,这么好的珠子绣在鞋上可惜了,改日妹妹将其磨成粉,制成美颜霜,送姐姐一盒,也算是借花送佛了。”
她说得义正言辞,颇有江湖儿女的豪爽。
我见过的女子里,从没有一个像她这般洒脱。
或是出于妒忌,我敬佩她做的事,但并不喜欢她这个人。
秦柔收下珍珠,又夸我院中种的花很是漂亮,特别是有几样,还是珍贵的药材。
她说者或是无心,但在我听来,却极为刺耳。
我沉下脸,道身体不适,让春桃送她出去。
晚上,楚少齐来了,我以为他会提珍珠的事。
不想,他却道,“院中那几棵花送予柔儿吧,改日我再寻些名贵的送你,左右不过几棵花,若用来救人,也是造化。”
我静静地看着他,“是她同你说的?”
楚少齐想也未想,维护道,“她心性单纯,性子洒脱,从不会背后说人。是我问她身边的丫环,才知的。”
我一时竟不知,是笑他对她的了解,还是笑他对她的爱护。
“依将军所说,是我太过小心眼了。既然左右不过几棵花,将军又何必多此一举同我讲。”
楚少齐错愕地看着我,好像从未见过我这副模样。
是啊,在此以前,我想要什么,不用说,只是一个眼神他就懂。
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呢?
“嫣儿,我会补偿你的。”
楚少齐走后不久,暖香阁的人来,说是奉了令。
我看着花园被一点点的践踏,被挖走的位置,留下一个个坑。
这是不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他为讨我开心,从他人那夺了不少宝贝送我,大概,被夺者的心情,正如我现在这般,心如刀割吧。
隔日午时,府中下人端着花盆鱼贯而入。
以前常有的热闹景象,如今却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我如平日一样前去给楚伯母请安,到时,却见秦柔正恭敬的端茶倒水。
楚伯母见我来,一改冰冷态度,笑着让我入座,吩咐秦柔给我奉茶。
我不喜欢她,知楚伯母有意为难她,并未去装好人。
秦柔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楚伯母刻意的羞辱在她看来,不过只是后宅的女人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的,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姐姐喝茶。”
楚伯母沉声道,“秦姨娘不懂府里的规矩,绿珠,你去教一下秦姨娘。”
绿珠闻言,按着规矩,对我行了跪拜大礼。
“秦姨娘,请吧。”
秦柔清冷的眸子里刹那间闪过一丝厌恶,随即不卑不亢地跪下,“少夫人,请喝茶。”
我并也没有故意为难她的心思,可在手指刚触碰到杯子时,杯子突然滑落,还冒着热气的水,洒落在我与她的身上。
秦柔痛叫一声,惶恐地拿出手帕替我擦拭着。
我拧着眉头盯着她,刚刚,她分明是故意松手的。
楚伯母走来,见她手背上烫出的水泡,又见我湿了的衣衫,神色寒冷地道,“秦姨娘这规矩真要好好学,连个茶水都端不稳,如何服侍好主子。”
秦柔闻言,因不忍受羞辱,掩面哭泣冲了出去。
因腿与手臂都有被烫伤,楚伯母怕我把摩擦到伤口,就让我在她房中等着。
大夫没等来,楚少齐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显然,他前来就是为了替秦柔报不平的。
果然,他方一开口,就将我定罪。
“宋嫣,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女子,她不会与你争将军夫人的位置,也不屑将军夫人的虚名。你不应该难为她,更不应该对她下狠手,你知道她的那双手能救下多少人吗?”
我掀起袖子,露出被烫伤的位置。
“我说是她故意的,夫君信吗?”
楚少齐盯着我被烫伤的手臂,声音寒冷地道,“平日下人上的茶水是滚烫的吗?”
楚伯母开口欲解释,是她故意让秦柔端一杯滚烫的茶水,给其来个下马威。
可,就算说了,他会信吗?
“她犯了错,难道我惩罚她还需要请示夫君吗?”
楚少齐难掩眸中的诧异与盛怒,“我本已经免了她向你行礼的规矩,是她不想我难做,才那怕她不喜这种凡俗礼节,哪怕知道受被为难,她也执拗的想为我改变。可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既然你说规矩,宋嫣,你是不是更应该以夫为天。”
楚少齐说着,眸中透着寒光,威风凛冽的走到桌前坐下,“夫人,你不奉茶吗?”
我看着高高在上的人,那么熟悉,又陌生的让我害怕。
“你确定要我奉茶?”
楚少齐眸中的寒意更浓,“怎么,宋家大小姐本将军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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