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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章 上面画的人是师父您

我是被三个狗男人联手害死的三界第一器修。

世人眼中我是那个早夭的白月光。

仙尊为我塑金身,徒儿为我点灯火,供万民景仰。

五十年后我重生归来。

这群道貌岸然之徒的骨灰,一个一个地扬。

……

我叫李惟青,是个鼎炉,也是最强的器修。

传言中,我在五十年前因修为瓶颈难以突破,最终与心魔同归于尽。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手养大的徒儿,与同门师叔合谋,在我师父云牧的默许下,给我种下了蛊毒。

他们断我筋脉,废我丹田,将我囚在金笼里——想让我成为玩物。

我大抵是修仙界唯一一个,亲手捏碎了自己的元神的器修。

在消散之际,我那一向装得光风霁的徒儿君在野满脸悲恸,他不可置信地扑过来,只抓了一手空。

他的瞳中闪烁着愤懑和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残魂涤荡随风起,我在心底冷笑。

死?

你死我都不会死。

说到做到。

五十年后,我重生了。

旁人都以为我死透了,同样,我师叔凤澜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宴席上见到我这张脸,整个人倏然变色。

他攥着我的手腕,将我扯近,案上的琉璃盏被打翻,血色酒液污了我的绿罗裙。

凤澜手捏住我的下巴,微眯了凤眸。

他身上似昙花般馥郁的香气丝丝缕缕入了鼻。

凤澜摩挲着碰过我脸的指尖,意味深长地说:“这么像她,倒费了不少心思。”

坐在下方的宗主谄媚笑道:“能供上仙一品,也是这鼎炉的福气。”

他们说起鼎炉,总带着看蝼蚁般的轻蔑和高高在上。

鼎炉,以自身为丹功,替人易筋洗髓,在修仙人眼中不过是一件器物,生来就是给他人做嫁衣的命。

这也是我生父曾亲口对我说过的。

“不错,”凤澜微曲起一条腿,单手撑头,血色衣袖堆叠至肘部,衬得他肌肤雪白,“你此后便叫青儿了。”

我抬眼看他。

和看一个活死人没差别。

只要一掌全力拍下去,他的头骨会碎成齑粉。

但,那还有什么趣儿呢?

毕竟当初的他折磨我,可费了不少功夫。

他戏谑地勾起唇角,眼中却含了恶意:“青儿,你将案上洒了的酒液,跪着舔干净。”

丝竹曼舞,推杯换盏。

我能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扎在我身上。

他们都想瞧瞧,五十年前以一刀劈山海的李惟青跌落云端,被践踏入污泥里,跪于他人脚下摇尾乞怜的模样。

他们借着一个替身,来欺辱五十年前他们高攀不上的李惟青。

“这鼎炉颇有血性,倒有几分当年那位的神态。”

“你懂什么?烈的降起来才有趣。”

“莫说一个替身,就是那一位活过来,她也得跪在血衣仙身下伏低做小。”

凤澜听着这些污言秽语,眸光沉沉。

他自下而上地打量我,笑容散漫,侮辱意味十足。

“青儿,还不去做吗?”

我手藏在袖中掐了诀。

恐怖的灵压罩在大殿之上,夜明珠顷刻间四分五裂。

霎时间,凤澜神色剧变,嘴角鲜血蜿蜒而下,千年寒玉制成的案桌竟裂成碎块。

一时间,宴上众人噤若寒蝉。

他差一点就暴露了半妖之身。

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溃烂的伤口,这对一向跋扈狂妄的凤澜来说,比死还可怕。

凤澜嘴角见了血,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我。

他道出了在座所有人讳莫如深的名字——

“李惟青?”

“瞧这一双眼,倒还真神似。”凤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但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他亲手制成的蛊毒,应该比谁都清楚,蛊毒依附于元神,与元神相生。

若我活着,他怎么能不知道?

一个鼎炉而已,又怎么可能逼得他差点露出半妖之身呢?

凤澜当年下界杀妖,将一身白衣染作血衣,彼时,血雨淋漓,红衣猎猎,他撑伞而立,笑得邪肆。

自从一战成名,还留下一个“血衣仙”的称号。

“不是青儿,”凤澜唇角勾起的笑意逐渐消失,将视线逡巡一周,“那会是谁放出了气息,是在向本座示威么?”

他手指微勾,灵蛇缠在了座下宾客的脖子上。

他们将脸憋得青紫,哪怕濒临死亡,也不敢求饶,生怕惹得凤澜不快。

半妖之身是凤澜的逆鳞。

他隐藏得很好,我知道也是出于意外。

昔年他受了重伤,已经没法维持人型,露出了本相。

凤澜是昙花妖与人类生下的孩子。

半妖与鼎炉同属异类。

我看着凤澜满眼戒备却虚弱不堪的模样,觉得同病相怜,所以出手救了他。

他却反手给我下了毒。

凤澜有一半草木血统,尤其擅长制毒,欲毒便是专门针对不听话的鼎炉研究出来的一种烈性媚药。

能让我丑态百出,无法自抑。

让我离不开他。

“为什么,不可能是李惟青?”

我解开了封住我灵气的禁制。

凤澜将头慢慢地转过来,瞳孔缩成针尖。

我手指微张,凝气成刀:“还是说你怕她?心虚了,师叔?”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倏地笑了。

“是你啊,”凤澜笑如春花,“原来你没死。”

他手指一勾,宾客的身体悉数爆开,在连片起伏的惨叫声中,一团又一团的血雾轰然绽开。

凤澜还是一如既往地杀伐狠辣,血染衣袍。

他却立在原地打量着一双手,忽然展颜笑了。

“李惟青死而复生,堕落成魔,上来就大杀四方,你说,此事会不会震动整个修仙界?”

我二人追根共属一脉。

他屠尽在座宗门,片甲不留,只为了给我扣一个罪名。

我垂眼,踏过满地血腥残骸。

“凤澜,你实在不配为仙,”叹息落地,光刃出鞘,“报应不杀你,我杀。”

旋即一刀劈碎了他的护体屏障,他周身大穴闪烁几下,最终破掉。

一道细小的红线自他的头顶延伸至下颌,血渐渐地泅了出来,流成小溪。

他似乎都没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带着茫然的神情重重地摔在地上。

凤澜嘶嘶地喘着气,目光阴毒,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你——”

他向来睚眦必报,巧了,我也是。

诛魂殿的禁制忽然被被强行破开。

朱红大门被打开,日光铺天盖地,争先恐后地洒进来。

凤澜顾不上伤势,他惊慌失措地捂着脸,蜷缩起身子,喉间挤出怪异又刺耳的呜咽。

他的半妖之身,要以最狼狈,最卑微的姿态暴露于人前了。

我循声,看向来人。

昙花香和着血的腥甜弥漫。

在满地狼藉之中,那一抹白色如苍山之巅那点未化的雪,晶莹而易碎。

鞋履踩在白玉砖上,极清脆的声响。

哒。哒。哒。

一步一步。

向我走来。

我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

君在野。

我昔日唯一的徒弟。

在他身后,跟随着仙界各大派的掌教。

此刻杀他不是时候。

我要让他在惊惧交加之下,被悔恨日夜啃噬心肺,极尽绝望地活着。

手中的刀不再振鸣,杀意淡去。

“阿野,久违了。”

众人哗然,将目光投向君在野。

君在野只专注地看着我,眼中的绻缱温柔仿佛能融化冰原,他银发倾泻,随着他的动作,光华凝练,仿佛是轻盈的月光。

“师父,”他的话语宛如喟叹,“我终于等回了你。”

他此话一出,身后的仙界诸位掌教大惊,脸上阴晴不定。

“我五十年前兵解为求大道,如今得道归来,却不想撞见了凤澜心魔作祟,显妖相犯杀孽。”

我微侧了身子,露出身躯颤抖的凤澜:“纵使是同门,却不能徇私。我会代劳押回沧云派,再行处置。”

众人的目光像是利剑。

怜悯,惊讶,审视,鄙夷,齐齐插在了凤澜的身上。

“血衣仙竟然是半妖?!”

“怪不得此子性情如此邪侫。”

我收回视线。

君在野那风光霁月不染纤尘的模样,与阶下囚的凤澜自是判若两人。

除了我之外,谁又能知道,君在野只会更嗜血更疯魔。

凤澜被拖了出去,地上拖曳着长长的一道血痕。

甚至不消我出手。

他的眼睛从黑发间望过来,血丝结满眼白,像是走投无路的野狗。

我回望过去,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对他说:“可怜。”

真可怜啊。

昔日的血衣仙,今日的阶下囚。

我眯了眯眼。

凤澜的眉心蹿出一缕黑雾。

这黑雾我不陌生。

五十年前我捏碎元神的时候,君在野眉心也是溢出了黑雾。

“师父。”

是君在野在唤我。

我那道貌岸然的徒儿,是不出世的天才,身负灵根,道心澄明。

还有个雅号“有斐君”。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此时,这位有斐君向我膝行而来,郑重稽首。

“弟子请师父回苍梧山。”

苍梧山,是我的主峰,也是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五十年未归,这里的布置仍未变。

青竹瑟瑟,绿涛似海。

“依师父吩咐,罪人凤澜被囚在了苍梧山,”君在野谦卑地低垂了眉眼,补充了一句,“今生今世,与妖兽同笼。”

说完,竟弯了嘴角,“这份薄礼,师父还满意吗?”

“君在野。”

“弟子在。”

“你我相识多久?”我问,“总有一甲子了。”

他含笑,“是七十二年又三个月十八天。师父。”

即便神魂俱灭到一点点恢复,即便我细数收他为徒的五十年,仍想不明白。

君在野,这个我倾注心血一手扶持的弟子。

会在我闭关修行的关键之际,背刺我。

还能在此刻笑眯眯地谈笑风生。

我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趁他被我踹到气血翻滚,俯下身的时候,顺势踩住了他的头。

银发沾染了泥土,他温驯得像只家猫。

“师父此番归来,修为更近巅峰了。”

我脚下微微用力,微勾了唇角:“有斐君,你啊真是下贱。”

“谢师父教诲。”

君在野声音中流淌着笑意,他的眼睫上栖落了一只凤尾蝶。

哪怕被我如此对待,他也没有杀心。

君在野不在意虚名,不在意尊严。

他知道我心中的执念,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忽然间反目成仇,但他绝不会说,偏要让执念如刀一点一点磋磨。

他生他死,执念不灭。

杀了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答案。

我移开脚,俯下身,手指轻轻将君在野散乱的银发理顺,惊走了那只凤尾蝶:“你欠我的,不如就用你的修为来还吧。”

不等他回话,我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后仰,露出一截瓷白的脖颈。

金丹在丹田之处。

我手穿过他的腹部,握住他丹府之内的金丹。

霎时间,天上风云涌动,庞大的灵气如飓风扫过。

君在野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唯有唇上洇出的血红得刺目。

生剥金丹,本该是痛不欲生。

他疼得浑身剧颤,可眉眼带笑,望着我的目光含着宠溺。

“莫说……修为,我的命也是……师父的。”

疯子。

君在野的银发被冷汗浸透,粘腻在脖颈上,他手抓着我的衣袂,断断续续地说。

我握住掌心那颗金丹,玉的质感,偏偏带着灼热的温度。

“李惟青!”

身后一声厉呵,青竹齐齐拦腰折断,竹叶簌簌,劈头盖脸地往下砸。

“你怎能对他下此毒手?为师教你仁善慈悲,你却只学了歹毒狠辣。本以为你有所反思,想不到你竟还不知悔改!”

这熟悉的口吻。

生剥金丹的异象竟然引来了一位故人。

我师父,沧云派的掌教,玉衡真人,云牧。

我转身。

云牧玄衣纁边,眉心一朵赤莲,目光沉静,眸子宛如一泓深潭,宛如玉雕,没有一丝人气。

他背手而立,长眉微敛。

“你将君在野的金丹还给他,为师既往不咎。”

他明知君在野和凤澜害我,却高居明堂,作壁上观。

还要我以德报怨,心如逆境菩萨,不恨不怨。

呵。

“弟子谨遵师命。”

我微微一笑,五指并拢,就在云牧的眼前,捏碎了君在野的金丹。

“阿野的修为不若就滋养了这片竹林吧,”金丹的粉末和着熏风散去了,我低头看向奄奄一息的君在野,“阿野,你意下如何呢?”

金屑里蕴含着君在野的无上修为,生机顷刻间覆盖了一地狼藉,断枝重生,朽木回春。

君在野银发垂面,他如此狼狈,声音也微微发颤。

“只要为了师父,一切,都好。”

云牧拧眉锁目,似乎觉得我无药可救。

再不欲和我多说。

擦过我的肩膀,径直走向君在野。

他一直都是这样。

从来看不见旁人欺辱我,反倒觉得我心思卑劣。

他对我说,鼎炉无需修行,只找了个好主人,衣食无忧便可。

后来,有一个外门弟子讥讽我,是云牧养的玩意儿,整天抬着下巴,一副清傲的模样,不知道在云牧身下如何承欢的,还说……

鼎炉本就是一件器物。

等云牧用腻了,说不定人人皆可一亲芳泽。

我“哦”了一声,出手打断了那弟子一双腿。

却被云牧用镇魂钉逼跪在云崖之下。

“你要想,为何他独独针对于你?”

云牧看着我,凤眸中掩不住的失望。

“鼎炉本来就被三界修者觊觎,为师庇佑你,是希望你学会宽和之道,不是让你顶着我宗门清誉惹是生非!”

我忍不住辩解,是他先污蔑我与云牧的师徒之情。

然而不知道哪句话哪个字彻底激怒了师父。

云牧将高悬于我头顶的镇魂钉钉入我的琵琶骨中。

“言行无忌,你跪于此好好反省吧。”

料峭秋风吹散了流云。

我忍受着剧痛跪了三天三夜,彻底认清了云牧那不自知的伪善。

那之后后,我偷了藏典阁的功法,杀了那个外门弟子,叛出了沧云派。

这么多年过去了。云牧还是一样的道貌岸然。

他永远觉得他没错。

我慢慢地吐了一口气。

帐要一笔一笔算,云牧站在神坛之上太久,他看不见众生。

手腕上的符印发烫。

我的小徒弟幼宜来了。

幼宜同我一般,都是鼎炉,我起初收她为徒的时候,她吃不了苦又爱哭,喜欢黏着我,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捏碎元神的时候,还在想,没有我,幼宜往后该怎么办?

五十年后,我重生的那天。

幼宜却找到了我。

她抱着我,呜咽出声。

“师父,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会死。”

“师父,我终于等到你了。”

昔年柔弱娇气的小姑娘眉眼变得坚毅,她的手上都是练剑练下来的厚茧。

“幼宜,”我搂住她,以为坚硬如铁的心微微撼动,“不必怕,我回来了。”

她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

我又何其有幸。

凤澜欺我,君在野算计我,云牧将我打入万劫不复。

在被三界六道传为笑柄,甚至于误认为的替身也要受尽折辱之时——

有一人守着“我不会死”的执念,一直等着我归家。

归来时,我以替身的身份进入凤澜的宴席,自然也是幼宜在暗处为我打点。

寒暄过后,幼宜的神色变得凝重。

“弟子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嗯?”

“五十年前,师父自戕,师祖……云牧破天荒饮了酒,弟子总觉得不寻常,便掐了龟息术随云牧进了静室。”

我捧起她的脸:“如何这样莽撞?云牧道貌岸然、自私虚伪,给他发现了你可怎么好?”

幼宜的眼中流转过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也许是时隔太久,少女的面容细细看来竟觉得有些许陌生了。

“弟子只是关心师父,师父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嗯?

我挑眉,意识到此事不寻常。

果不其然,幼宜咬了咬下唇,神色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说道——

“弟子在云牧掌门的静室内阁,发现了一副丹青卷,弟子将那画拓映了一幅。”

“上面画的人……”

“是师父您。”

幼宜小心揣摩着我的脸色,又补充道,“且题诗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

我愣了须臾,不怒反笑,一笑不可自抑。

真是荒唐可笑。

一生清正不阿,将伦理纲常视作天道的云牧,竟然对自己的弟子生了情愫。

难怪他听到我的辩解反而更加怒不可遏——“弟子和师父清白无二,岂容他人玷污?”

心思不清白的人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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