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无法停止思考。

帕米的丈夫显然是诈骗的主谋。他利用帕米的名声和对他的信任，对金钱的贪婪，设定了骗局所有的细节。从那个十五分钟的快速投资，到后来的旁氏骗局，我不相信一个舞蹈网红有足够的能力主导。

这个叫桑林西的男人，从不在帕米的社交账户里露面。这当然可以说是帕米的人设需要，但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是桑林西有意为之？

有没有可能，桑林西之所以不愿意露脸，就是因为他早已算好了这一天的到来？

假如他真的曾经处心积虑，那么这场莫名其妙的火灾和塌楼事故，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的？目的是让人以为他们已死，而没办法继续追究？现场的男尸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是桑林西？那栋房子里住的多是缅甸劳工和非法居留的外国人，找个替死鬼应该不难吧？以桑林西和帕米的身家，他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我实在无法让自己忽略这些疑点，无法昧着良心告诉许老头调查终结。

没有任何证据，我的结论都是靠推理。

如果桑林西确实是按我所推测的那样做了，那么他多半还在曼谷。不管他是否会离开泰国，他总归需要时间弄一个假身份，否则他寸步难行。

一想到假证件，我忽然有了头绪。

如果说泰国只有一个人有本事制作假护照，那这个人一定是诚哥。我前年为了帮一个老挝女孩躲避人贩子而结识了诚哥，他帮那个女孩弄了个假护照去了越南，只收了半价。

我翻出诚哥电话，大半夜打给他，不知道会不会骂我。

果然，电话一接通，诚哥骂骂咧咧的川普就从听筒里传来。

“龟儿子，总是半夜打老子电话，先人板板，啥子事嘛？”

我说我想知道最近有没有从他那里出假护照，给他发去了桑林西的照片。他说他自己没有，他现在只负责卖耗材，不再接客户，说帮我问问他的下家。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电话打回来，说没有。我说了谢谢，刚想挂电话，诚哥却和我聊了起来。

“你个龟儿咋个好久没的消息嘞？”

我说了前一段时间住院的事，诚哥不胜唏嘘，直说再干两年要和我一起找个地方退休养老算了，这样拼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来。

正说着，忽然听到他在电话里骂人。骂了一会儿，我才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有个下家兄弟说手下小弟丢了一本光本护照，一开始问的时候不敢说，后来没包住，才承认。细问之下，那个小弟说，曾经有人去问货，但价格没谈拢走了，后来才发现少了一本光本护照，大概是让那个人顺走了。

诚哥一问，果然那个问货的人和我发的桑林西照片很像，他把那个手下骂了一通，说这么蠢的小弟养来干嘛，迟早被他们害死。

但诚哥对我说，可能不一定是，因为拿一本光本护照没什么用，这人没办法印字上去，这护照就是废品。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又忍不住多嘴，问他要印字上去，需要什么机器？诚哥说，这种印制机全东南亚只有一家供应商，这龟孙有本事搞得到？

我和他都沉默了一会儿，诚哥才忽然说：“格老子，我问一哈。”

十分钟后，诚哥没再打电话，直接发了信息。

他说，这家在印尼的供应商的确在半个月前收到一个订单，有人从曼谷订了一台，付了四百万泰铢的天价。机器已经发货，明天到曼谷，诚哥给了我取货地点，叫我看完把信息删除。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有九成把握确定，这个桑林西根本没死。

他弄死了帕米，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替死鬼冒充自己，并引发火灾，想让人认为他和帕米双双死于事故，以逃脱诈骗指控。接着又偷了一本光本护照，订购了印制机，想亲手伪造护照消失。

真是个机智小天才。

看上去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他这只蝉背后，还有我这只究根结底的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