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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章 忆往昔

长乐宫的玉兰开了,每一朵都长得硕大而又饱满,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它开的如此旺盛。

我站在窗前看的专注,可惜没等我再瞧上几眼,一群宫人风风火火的从长乐宫外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大铁锤与长木板子,作势要将这最后一扇窗封死。

窗户在重锤之下发出难听的咚咚声,我明白这一定又是萧若若吩咐的,七年前她在盛景言重伤之际救过他,此后便一直便跟着盛景言,朝夕相伴了七个年头,期间盛景言多次命悬一线,都是她亲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们的关系早已亲密无间,再无人可比拟。

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打从她跟着盛景言的大军进了宫,就一直看不惯我,处处与我作对,每日总想着怎么气死我才好。

不过也对,如今归朝换代,我一个亡国皇后,盛锦言没杀我已是莫大的恩赐,如今还能任由我一直居住在长乐宫,萧若若能看得惯我才怪。

于是她便三天两头地来找我麻烦,起初是命人封了长乐宫的大门,不料第二日她在外扒着门缝,瞧见我坐在树下喝着茶依旧悠闲度日的模样,她一下气的张牙舞爪,果断又命人将我禁足寝殿,还将门窗全都被封得死死的,只剩一扇可怜的小窗还微敞着。

千万不要觉得她留下着一扇窗是对我心存不忍,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能够当面笑话我才留下的。

对我,她才没有那般好心!

2

“沈乔仪,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就知道她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嘲讽我的机会,此时她命令那些正卖力钉着窗户的宫人停了下来。

“你不说话没关系,我来慢慢告诉你,景言哥哥今日已经下了旨,今日午后便将你爹镇国大将军斩首示众!”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前朝余孽沈城禹才是!”

萧若若冷笑一声,语气竟逐渐变得愤怒。

“你如今还以为锦言哥哥继续留你在这宫中是对你余情未了吗?别妄想了!大军进城之日他便将将军府上下全部下狱,明帝更是被他一刀砍下的脑袋,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了,你爹灭了盛家满门,他让你活着不过是让你亲眼目睹如今这一切的报复罢了!!!”

我一下煞白了脸,她一字一句像利剑刺进心口,痛的人无处遁形。

血淋淋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上演,我强撑着身子扶住了桌角。

“沈乔仪你的存在只会让他陷入痛苦,又何必,再苟活于世!!”

我瞧着指节泛白的手,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她说的没错,我再不配活着,只是我还想在死之前能见见盛锦言,哪怕他恨我、厌我,只要·······

只要,他愿意再见我一面,再看我一眼,

我便在无奢求。

3

可是我知道他不会在见我了,我们的情意早在七年前那个大婚之夜被他父兄的鲜血给抹杀了。

最后一颗钉子嵌入窗户时,屋内只剩点点微弱的光。

那颗玉兰树再也瞧不见踪影。

“小锦,玉兰花开了。”

桌上的蜜饯放了有些时日了,现在看着依旧香甜无比,于是我抓起一颗放进嘴里,却苦的很。

我不禁有些抱怨这西域的毒药甚是难吃,裹了这么厚的糖霜都遮不住它的苦涩。

药性来的猛烈,只片刻便觉着五脏好似被绞碎,我疼得瘫倒在地,嘴里也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素白的衣裙染上鲜红,犹如雪地上凋零的梅花。

凄惨而艳丽。

原来死是这般痛苦,脑子里会将往事一遍一遍的记起,接着便是一点一点的遗忘,直至所有的一切回到原点······

4

我五岁时同父亲去宫中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席上认识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们一个是深受陛下宠信的盛家公子,一个更是贵为皇子,那身份真是一个比一个耀眼。

是以,我作为将军府的独苗此时断不能丢了家族势气。

因而在我循循善诱之下,他们终于成了我的小弟。

对于他们的觉悟,我深感欣慰,俨然有一种老师教学生成才之感。

盛锦言和我住一条街,平日里我没事儿就爱去找他玩儿,而弗陵就不一样了,他作为皇子,除了宫宴和一些皇家活动,其余时候都在国子监和其他皇子公主们念书,整日都被拘在宫中。

原本想着他十六岁以后搬出皇宫有自己的住所后,就自由了,可谁也没料到他的生母秦贵妃在他十五岁那年病逝了。

弗陵自请去皇陵为他母妃守孝三年,临走时也没见上一面。

······

先些日子盛锦言知道我喜欢玉兰,便寻了一颗珍稀的玉兰花的树苗,特意在我生辰那天送来了将军府。

我种在院子的西墙角精心照料了几月,今日终于长出了几片嫩绿。

第一时间我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去了盛府。

进门后,小厮告诉我他在后院湖边看书,我穿过大厅,绕过长廊,果真瞧见湖畔那人念叨着什么。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小锦,你在干什么?”

盛锦言猛地回首,见是我顿时羞红了脸,忙问道,“你…你何时来的?”

“刚来的,你怎么奇奇怪怪的?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我凑近他跟前,歪着脑袋狐疑的瞧他。

他支支吾吾半天,手一直放在身后像是藏了什么东西,我趁他不注意一把抢了过来,然后迅速往后退。

少年一下急了不住地往我这边凑,我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诶诶诶,你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我倒要好好瞧瞧”。

趁着说话的功夫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迅速翻阅起来,“这诗以前怎么没见过?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十四……”

我一下噤了声,脸涨红一片,瞪着眼瞧着面前同样涨红了脸的少年,半晌才大声说了句。

“你?!盛锦言你欺负我!!”

我迅速的跑出了盛府,独留他一人在原地茫然失措。

那一年我十四岁,盛锦言十六。

回家后我躲在屋脑子回想着方才未说出的话——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此时心中早已没有方才的羞怯,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欣喜与心慌。

我的脑子里都是盛锦言,与从前不同,如今·····如今我一想到他竟会脸红心跳,竟会联想当日那诗中释义,如此魔怔的循环往复,那样子就好像是话本里被下了巫术的人,被操控的慢慢变了心性,最后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

我吓得不敢出门,将书房上所有的书籍翻了个遍,苦思冥想了三日也没找到解了这巫术的法子。

5

我绝望的坐在床头,抱着我最心爱的瓷娃娃嗷嗷大哭,爹爹急得问我是不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了,还扬言要为我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可一想到爹爹要教训的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就是盛锦言时,我哭的更难过了,一时间眼泪鼻涕全都混在了瓷娃娃身上。

娘亲在旁细声安慰,耐心的问我缘由,最终我才抽抽搭搭的说,“我被…被下了巫术,就快…要…变成京西头杨老伯手中的木偶了!!”

话刚说完,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眼泪一茬接着一茬。

没成想这俩人听完竟都笑了,原本焦急的脸也缓和了起来,我好不委屈,直道:“爹爹娘亲不管阿乔死活,阿乔要变成木偶,以后就再也不是爹爹娘亲那个可爱听话的阿乔了。”

“那阿乔给爹爹说说究竟是谁给你下了巫术?让你变成木偶的?”

我犹豫半晌,低着脑袋吸着鼻涕,“爹爹刚刚还说要教训他,我要是说了岂不是害了他?”

谁料我只字未提,爹爹却一语道破,“肯定是盛家那小子,我说你这几日怎的天天在家,他来瞧你你也不见,竟是这般原因。”

我猛一抬头惊呼,“爹爹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你爹,你啥心思我还不知道?说说吧,他究竟是怎样给你下的巫术?”

于是我将那日原由仔仔细细的说了一番后,爹爹娘亲竟默契的相视一眼,无奈地摆头叹气,还说些奇怪的话。

“我们阿乔当真是被小锦吃得死死的。”

“人三皇子同她也是青梅竹马,阿乔咋就只看上盛家那小子??”

我不明所以,擦了剩下的泪痕,“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什么吃的死死的?又关弗陵什么事儿?”

爹爹一下打断我:“胡闹!皇子名讳怎可随意直呼。”

爹爹真是古板的紧,弗陵我从小叫到大,他都不在意,也不知爹爹较什么劲儿?

“小锦并未给你下什么巫术,这些奇怪的感觉,阿乔日后便会明白。”阿娘慈爱地抚着我的头,耐心解释。

我怔怔的点点头,心里又是安心又是疑惑,安心的是我没有中巫术,以后还能一如既往的去找小锦,疑惑的是阿娘口中的,日后便会明白?她直接告诉我不更好吗?

奈何我方才惊天动地哭了一场此时早已有了倦意,咂咂嘴便是哈欠连天,没两下子便睡去了。

6

这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我这才睡了几个时辰,屋外就乌云密布,转眼间雷声大作,顷刻间大雨滂沱,任由那狂风将前些日子中的花草吹的死去活来,我也半点不想从被窝里起来。

唉,想来这几日为了那事儿真是心力交瘁,多歇歇也是正常,不过……我似乎还忘了件事儿来着,咋也不想不起来了。

这时红玉突然从门外进来,身上挂着水珠,有些着急,“小姐……你,你前两月种的玉兰被风折断了。”

“什么?!”我急的从床上跳下来,懊恼地锤了锤脑袋,怎就忘了这门子事儿。

我立马穿上鞋袜,夺过红玉手中的油纸伞,冲进雨里。

雨太大,没几步身上便湿了,瞧见那一株被风从中折断的枝干,心中大恸,那玉兰可是前些日子盛锦言特意从江都寻来送我的,我亲自种在了我住的园子里就为了能时时照料如今竟成这般模样。

大雨混着风刷刷的从我脸上飘过,红玉见状心急如焚拉着我就要进门。

“小姐,您这样淋雨会生病的,这玉兰日后让盛公子再送一株便是了,您快随我进去吧。”

我被拉着进了屋,心里难过的紧,“虽是如此,可那株是我生辰他送我的,和别的都不一样的。”

红玉忙为我更衣,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不忘回答我,“都是盛公子送的,小姐何须分得那么细致。”

是啊,我为什么要分的那么清楚,可是我心里就是觉得他送我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损了一个便再也补不回来了。

我嘱咐红玉不要将淋雨之事告诉爹爹和娘亲,不然他们又要为我忧心折腾,红玉为难许久依旧应了我,她为我煮了姜汤,亲眼看我喝光了这才放了心。

可尽管红玉那日滴水不漏的照顾我,我仍是染了风寒,第二日晚间便起了高热,见状她立刻便去禀报了爹爹娘亲,随后又同几个府里的侍从为我请来了大夫。

我躺在床上,大夫为我诊了脉,好在只是风寒,并无大恙。大夫开完方子后,娘亲随即就吩咐人去抓药,爹爹又命人付了诊金送了大夫,他们在屋子里忙了几圈才停下来。

半个时辰以后,丫鬟便端了药来,爹爹扶着我,娘亲便一勺一勺吹凉了喂我喝药。

想起红玉,我心中有些愧疚,于是缓缓说道:“娘亲,你不要怪红玉,是我吩咐让她不说的。”

“阿乔快些休息,红玉自小照顾你,我们自不会怪罪她。”

我点点头安心躺下。

第二日巳时三刻我才醒来,还发现床边多了个人。

“乔乔,你怎么这么笨呐?唉、我才没见你多久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病了?”

盛锦言眉头皱巴巴的,他嘴上责怪我,眼里却又满是心头。

我抿了抿略微干涩的唇,此时他将温度正好的汤药喂了我喝,喝完嘴里发苦的紧,不知他从哪儿拿出一颗蜜饯递进我嘴里,霎时间蜜糖将苦涩荡平。

“你送我的玉兰被风折断了。”

“我知道。”

我低着头脑袋,有些自责,“对不起,你亲自为我寻的,是我没照顾好它。”

不料他一下把我抱住,语气很是无奈的在我耳边轻喃,“乔乔,在我心里,你远比它们重要,你明白吗?”

我怔忡片刻,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轻轻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却忍不住再说,“可是在我心里小锦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珍贵的,我不想它们受到损伤。”

于是盛锦言双手捏住我的手臂,直勾勾瞧着我,满是苦恼,“你……你这个小脑瓜有时候是真的抓不住重点。”

我又是不明所以,双眼疑惑。

他叹气,好不无奈,“算了,待明年你生辰宴我送你一个更好的。”

7

不料第二年刚立春时,陛下就封了他兄长,也就是景云哥哥,做了安北将军。

二月初便启程去北地任职,盛锦言一路送他兄长去了居庸关,如此便就错过了我的生辰宴。

上巳节那日外头正飘着小雨,此时将军府正举行我的及笄礼。

他融在观礼的宾客中,静静地瞧着长辈为我加钗冠,赐字。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女士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曰柔嘉”

我接过文书,递给了一旁的轻舒表姐。

“女虽不敏,敬承慎待。”

接着阿娘一番训诫,这笄礼便成了。

于是宾客渐散,人群中那抹玄色愈发亮眼。

他眼眸对上我时,莞尔一笑,那模样煞是好看。

我走进他面前才发现,他一身的装扮染都上了许多泥印子,发丝挂着零星几点的水珠,面容很是疲惫。

我摸了摸他外头的披风,却是湿透了。

“小锦,你怎么这般憔悴,衣服都湿了,你这样会生病的。”

说罢,我便拉过他的胳膊打算带他去后厅更衣。

他一下握住我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毫不在乎地说,“我没事。”

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递给我,“原本是你生辰宴时就该送你的,如今便作是及笄礼物。”

我轻轻接过,打开一瞧竟是一支发簪,上头的没有繁琐的珠花,只有一朵洁白的玉兰,每一片花瓣都雕刻的及其精美,尤其中间那一点黄色花蕊,更是衬得这发簪栩栩如生了。

“小锦你从那得的?好漂亮。”

未等盛锦言回答,他身旁那小厮便抢先说道:“乔仪小姐,这可不是普通的发簪,这可是我家公子亲手做的,这世间仅此一支,而且这上头的玉兰还是……”

“齐阳!”

盛锦言一声轻斥,小厮一下噤了声。

“而且什么?你怎么不让他说下去呀?”我问。

他却说,“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

“我为你戴上吧。”

我乖巧点头,便没再问下去。

盛锦言将发簪小心地插入了发髻。

他直直地盯着我,眼底皆是眷恋。

“真好看。”

彼时爹爹和娘亲刚送完宾客,一见到盛锦言,爹爹顿时黑了脸。

他蹙起眉头,远远地就开口,“盛家公子送安北将军赴职,现下回京怎的风尘仆仆地往我将军府来了?”

一语即出,盛锦言的脸上变得有些难堪。

良久才道:“今日乔乔及笄宴,我想着来送份贺礼,一时之间未来得及更衣梳洗,是在下失礼。”

明显爹爹是为了公报私仇,这些日子他与盛伯伯朝堂上政见相悖,已有好几次红了脸,如今是将这气都撒在了盛锦言身上。

“爹爹,您干嘛为难小锦?他今日特意为我贺礼,我还没感谢人家呢!”

爹爹却是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从我身边走过。

“小锦不要见怪,你沈伯父就是这般倔脾气。”

阿娘柔声安慰着不知所措的盛锦言。

盛锦言拱手说道:“今日之事,是锦言唐突登门了,不怪沈伯父。”

“沈伯母,锦言已将重要之事完成,便不再叨扰了,改日再来向您和伯父问好。”

阿娘没有留他。

盛锦言瞧了我一眼,嘴角扬起的浅浅笑容,好似在说着“不要担心。”

他和小厮齐齐出了府门,我看着外头飘零的小雨,想起他湿了的头发与衣袍,一下就追了出去。

“小锦,你身上都湿了,我叫府里的马车……”

送你……

还未说出他便策马奔腾离去,瞧着黑色的身影混在雨中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街头,直至……不闻马蹄声响。

8

桃花会那日距离我于盛锦言雨中相别已有十日,此前他未再来将军府。

原本我以为他是因为爹爹的话而生气,因此我特意去尚书府寻他,结果次次去次次都不在。

尚书府的门口的小厮说他是去云京为盛娇求得万年人参。

盛娇是他家中小妹,她娘亲怀胎八月难产生下了她,因此体格打小就比旁人差,隔三差五就是病。

也正是因此,盛娇的父兄对她从来都是宝贝,这些年求药寻医没在少的,可她身子也总不见好。

如今听说云京有人高价售卖万年人参,盛锦言果然便去了。

唉,有时候我真是羡慕盛娇有两个这样好的哥哥,要是我有个哥哥姐姐就好了。

这样的话,就有人可以陪我长大,陪我念书,陪我玩儿了。

皇后娘娘每年都要在京郊五里的霁月岭办一场桃花会,届时邀请京中勋爵显贵家的贵女公子来参加。

自然我也在其中。

阿娘还特意替我梳了一个巧妙的发髻,我簪上玉兰簪,再配上红玉为我精心描摹的妆容,这看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我挑了件儿鹅黄色的长裙,那是前不久我生辰宴新做的,还没来得及给盛锦言看。

霁月岭的桃林悉数已经开了,皇后娘娘带了许多酿酒师和教做糕饼的娘子。

宴会分了几个种类,有吟诗作画的,也有摘桃花做小点心或是酿酒的。

很快那些贵女公子各自扎成团,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儿。

在人来人往的小道上,我找了许久也不见盛锦言,按理说今日他肯定会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盛锦言穿的月白锦衣,头发依旧束得高高的,虽然看上去精神,但却总是感觉他哪里不一样了。

我滞住脚步,远远观望,才发现他身形消瘦了许多,下颌角也变得更加明显。

我一路跑过去到他跟前。

“小锦,你去云京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你看你都瘦了。”

说罢还踮起脚捏了捏他只剩下一层皮肉的脸蛋儿。

他笑道:“去的匆忙,一时间就忘了来和你告别。”

“你今日很漂亮。”

他抬手轻抚着我的头,眉眼温柔,嘴角笑容变得更加明显,“裙子也很衬你。”

“是么?我也觉得,这件裙子可是我生辰宴特意请最好的绣娘替我做的,今日特意穿来给你瞧瞧。”

我又在他跟前转了一圈,心情颇为愉悦。

远处一阵骚动,我与盛锦言注意力一下被它们集中。

我看见那些原本散作几处的贵女们全都聚在了一起,围成一团叽叽喳喳说些不停。

出于好奇,我俩便也走过去打算看看热闹。

我攥紧了盛锦言的胳膊,一个劲往前冲。

人声渐大。

“殿下好俊俏啊!若是也能与我共做一幅画,我便是死也值得!”

“肤浅!殿下丰神俊朗,文采斐然才不会看上你这般俗气的女子。”

“怎么就俗了?!若是殿下长的不好看,我就不信你还倾慕他。”

“我……”

眼看那女子被怼得哑口无言,气的眼睛瞪的老大,下一刻就听见有人说,“画好了,殿下真是下笔如有神,如此佳作真是令人神往。”

我奋力踮起脚尖张望里面那人,只瞧见中间一张长桌,桌上摆着笔墨、画纸,还有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正在仔细地钤印。

是他?

弗陵?他不是在皇陵为齐贵妃守孝三年才会回宫吗?如今才两年……

四个月,现下是提前回京了?

我不明所以的眼眸不自觉的对上同样疑惑不解的盛锦言。

这时弗陵身边侍奉的太监开口,“三皇子画作已经结束了,各位贵人们都散了吧。”

紧接着那些人在不情不愿的抱怨声中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我与盛锦言还在边儿上停留。

弗陵将卷好的画轴装进画筒,缓缓走上前来,看着我二人笑了。

“两年多未见,小锦和阿乔……一点也没变。”

他平静如水语气,令我好不自在。

从前的弗陵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热情洋溢,眼眸里永远含着明媚,充满热枕,可如今,如今他眼里静的像一口古井。

我久久说不出话,心中失落又觉得心疼。

我和小锦还有弗陵自小相识,前两年贵妃因病薨了,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和小锦都很难过,本想着日后还有我们陪伴弗陵,断不能让他觉得孤单,可弗陵却向陛下请命为贵妃守孝,这一去便是三年。

那时他走的急,并未与我们话别,只各自留了一封饯别信。

如今终于回来了,却再不是当初那个弗陵了。

想到此处,我一下沁湿了眼角,“你当初一声不吭地离开京城,如今回京也不告诉我们。”

眼泪顺着脸颊留了下了。

他笑着没说话,轻轻擦了我的泪痕。

盛锦言拍了拍他的胳膊,“回来就好,这些年我和乔乔都很惦念你,如今咱们三个终于聚齐了,以后便再也不分开。”

再也不分开……

当我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净是感动

可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明白这句话有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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