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叔叔和张阿姨怕我跑了，每天给我变着法子给我打电话，我不厌其烦地应付他们。

许是他们说动了贺南之，他也给我打电话了。

“陈亦白，你这个疯子。”

我不免想起之前宋林姚骂他疯子，疯子配疯子，还挺搭。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接盘的爱好了？”

他语气里的挖苦和讽刺快要溢出来了。

我轻笑了两声：“我才没有接盘的爱好。”

“贺南之，你是被我捡漏的宝贝。”

是被赵月月偷走的、我觊觎非望的宝贝。

贺南之在那边愣了两三秒，语气恶狠狠地冲我：“你有病吗？！”

“你想要什么？钱？还是贺夫人的身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像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一下子乐出声了。

他连装都装不好，连狠话也不会放。

若真是讨厌我，只管骂的比这更难听。

他在电话那头恼怒：“你笑什么？”

“贺南之，我像是缺钱缺身份的人？”

我家和贺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那你为什么？可怜我？省省吧，我现在就是个火坑，你不必为了一点儿怜悯之心搭上你自己一辈子。”

“我记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好好想想吧，现在反悔我爸妈不会说什么的。”

贺南之冰冷的语气里还藏着点以往那个温柔的影子。

我听出来了。

所以我说：“才不要呢。”

“陈亦白！”

他提高了声音，我嗯了一声。

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只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我抬头看月亮。

它缺了一块。

贺南之很像月亮。

温柔的，光明的，遥不可及的。

阴晴圆缺的月亮都是月亮，贺南之也还是贺南之。

伸出手，月亮仿佛落在我掌中。

我笑着开口：

“贺南之。”

“我爱你。”

……

经年的爱意像埋在地下发酵的美酒，我还未开盖，就已经有酒香溢出。

我幻想过很多次和贺南之坦白心意的场景，就是没想过是这么一个俗常的时刻。

只是想到，觉得自己该说出来。

贺南之愣了两秒，毫无预兆地挂断了电话，我也并不在意。

后来他又打过几次电话，无一例外地语气不好地劝我赶紧放弃结婚的念头。

我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重拳打在棉花上，他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被我磨地都快没了脾气。

他不想要我嫁给他，无非是因为他现在是个火坑。

而他不想拖累我。

可我才不管这些。

婚礼前一天，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给宋林姚送去了一件伴娘服，还附上了我自己手写的请柬，她不想见我，我委托同城快递送过去的。

给哥哥打了电话，通知他我要结婚了，浸淫商场多年泰山崩于顶都不变色的哥哥头一次失了风度，问出了和宋林姚一样的问题：你图他什么？你疯了？

我说我没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他很久了，正好现在乘虚而入。

我哥在那头无能狂怒：“我说我最近右眼皮怎么总是跳，当时知道他瘸了我就该把你绑在家里收了你手机不让你出去，你自己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我安安静静地等他骂完：“你记得告诉爸妈明天来参加我的婚礼。”

“告诉个屁！”我哥连脏话都说出来了，“明天不会有婚礼的，有也不是你们俩个。”

“晚啦，我的婚服都做好了。”

“……你倒是不介意他现在的样子。”

“我当然不会介意。”我笑了笑，“记得明天和爸妈一起过来呀，哥哥。”

“你敢！”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不准和他结婚！我们不可能过来的！”

“啊，”我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你们不过来，婚礼就没有女方亲戚了，不知道参加婚礼的人会怎么看我。”

“你当时决定要嫁给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会怎么看你！？”

“那些无所谓啦，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哥哥，我还是希望能在明天的婚礼现场看到你们。”

那头的人还要说话，我抢先一步挂了电话。

长出一口气后挎上包，出了门。

最后一件事，去探望一下我的未来丈夫。

……

贺南之早出了院，现在在他家宅子里住，那里宽敞，还有一个大院子。

我到他们家的时候贺叔叔他们都不在家，佣人给我开的门。

他现在腿脚不方便，住在一楼。

佣人告诉我自从贺南之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房子里，根本不出门，每天吃东西也只吃一点点。

有时候张阿姨想和他说说话，他也只是把门反锁，从不开门。

我点点头，迈着大步走到他房间门口，开始敲门。

里面无人回应。

我加大了力气，拍门的声音如同打雷。

身边的佣人蹙了眉头：“小姐……”

我没理她，继续敲，边敲边喊他名字。

还是没有动静。

我停了手，从包里掏出喇叭，按下了开关，里面传来我一早录好的声音：“贺南之！开门啊！你老婆来给你送温暖了！”

“开门！开门！你有本事给我打电话，没本事给我开门吗！！”

佣人捂住了耳朵，而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

十分钟后，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面色沉得能杀人的贺南之。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看上去比上次更憔悴了。

我满意地收起喇叭：“早这样不久好了吗。”

刚想要进去，他却挡在了门口。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呀。”我一脸理所当然，“明天都要结婚了，来看看你状态怎么样。”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你走吧。”

“你会。”

我上前一步，直视他的双眼，里面空洞而无一物。

“我不会。”

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眨眨眼，忽然手抓住他轮椅的扶手，将他往后一推，让出进房间的路。

“你……！”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我一把掀开窗帘，光从落地窗投下，瞬间照亮了房间。

“陈亦白！”

我看见一地的碎片，地板上还有几滴暗红的血迹，心脏忽然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你干什么！！”

我没理他，喊了人过来把房间里面的垃圾都收走，外面站着的人战战兢兢地迈步进来，又小心翼翼地看贺南之一眼。

他脸色铁青。

“收吧，没事，我帮你担着。”

我闪身挡住贺南之冰冷的眼神，微笑着鼓励那个佣人。

他赶紧收拾好地上的东西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我们俩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你呀。”

“我说真的，贺南之。”

我定了定神，直视他漠然的双眼。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