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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想亲切
这话是对着杜允说的,毕竟叶蔺是个幼童,不宜暴露身份,不过侍卫也并未有冒犯的意思,身子稍稍偏了偏,正巧对着叶蔺。
杜允一听这话,侧头看向叶蔺来。
叶蔺摸着沉甸甸的银子,松了一口气:“既然抓住了,就应送去官府。”
“喏。”侍卫低头。
“两个人去。”杜允叮咛道。
押送走那小贼后,叶蔺紧随着杜允回到那巷子,谨慎地将那些银子放在乞儿面前的破碗里,看着那些乞儿激动地手舞足蹈,叶蔺端端立在杜允身侧,缄默半晌。
杜允道:“皇上心善,若是能立于朝堂,举良善之策,安宛朝江山,不止这些百姓,大宛千千万万个百姓都会为皇上祈福。”
“可是……”叶蔺仓皇抬头,那人微微俯身下来。
“臣不知皇上心中所想,不过臣猜测,皇上这般忌惮,是怕步了江大人的后尘?”
叶蔺定定心神,一脸认真:“不是,朕脸皮厚,并不怕流言。”
她惶恐的,无非是那背后伺机抹杀她性命的卫秦渊啊!
杜允说服叶蔺良久,奈何眼前的幼帝与个木头无二般区别,待日落,昏光晕开在淡青的天空,铺盖在整个宛都城里,马车遥遥赶至宫中,叶蔺下了雕花马车,匆匆进了尚元殿。
卫秦渊正坐在软席上,叶蔺嗅到涩苦的浓药香味儿,心知是容太医适才来过。
那人垂下眼帘,手执着一本书卷,细细小声念着。
叶蔺卷住腰间挂着的银丝穗带,心想这人真是顽韧得过分,她要是腿废了,哭个十天十夜也不会消停。
“如何?”那人忽然开口。
叶蔺连忙抬头软笑:“杜大人带朕去了很多巷子,那些百姓确实过得苦,皇叔有什么法子吗?”
“过来。”
卫秦渊一手合上书,叶蔺脚顿住,不情愿地迈开大步,跟他同坐在软席上,那人从一侧摞着的书内抽出一本。
“这是历代文官变法的例子,字大都简单,你应该识得清,闲来无事时多翻翻。”
叶蔺“哦”了一声,卫秦渊瞧着她兴致并不高,甩来一个眼刀子,叶蔺忙正襟危坐。
她用葱白的指尖搂住书边,问道:“皇叔腿如何了?可是还疼着?”
卫秦渊侧过头来,见叶蔺眸中的真诚不似作假,身子偏了偏,离了她远些,叶蔺才思及起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礼数,弯着腿借力而起。
然而谁知一个不慎踩到了衣摆,叶蔺往前跌去,卫秦渊扯住她的褙子,难料着小丫头轻飘飘得很,一下子被他拽过了头,身子重重摔在卫秦渊因伤长伸的腿上。
“皇叔!”叶蔺惊呼出声。
那人皱得眉头紧紧揪着,然牙沿紧紧合着,半点声音也没吭出来。
“没事吧?”叶蔺扒着卫秦渊的小腿撑起身子,忙转身就问道。
不等卫秦渊开口,叶蔺匆忙拉扯着卫秦渊的衫摆,挽起内衬,那人细长光白的腿裸露在叶蔺眸底,其上还印着一刀一刀的红痕,有些黯黯淡淡的,显然是有了些年头。
嫩白软乎的手顿在了半空,叶蔺又看向膝盖的伤处,不等瞧一眼,那人冷脸用绒毯盖住腿。
“看来,我得教教你些礼数,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不可在外做出这般举动。”卫秦渊很是不满地说道。
“那在内呢?”叶蔺眨了眨眼。
她看到那人耳尖泛了绯红,叶蔺恶劣地继续问道:“是不是在内,便可为所欲为?”
卫秦渊严肃正经的面容被这话撩得通红,一时勃然大怒:“你放肆!”
叶蔺合眸抿笑,这人瞧着性情坏,可在男女大事上,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纯情少年,叶蔺觉得,她好像没当初那般怕卫秦渊了。
青鱼听到这声响,忙赶了进来:“王爷,怎得了?”
卫秦渊黑着脸,气得头发昏:“你平日里有教她什么?”
青鱼心头昏惑,不过还是恭顺道:“奴婢并未教过皇上任何东西。”
卫秦渊只觉胸口更是堵了,瞧瞧这话是真的,可莫非是叶蔺无师自通不成?
“皇叔。”叶蔺小声唤道。
“你住口。”卫秦渊眼睛嗖嗖飞过来冷刀子,逼得叶蔺不得不退了两步站定。
卫秦渊手张开月状,捂住半面,耳尖红得发烫:“青鱼,查,本王倒是要看看这殿里存了什么不该有的书册,好生教坏皇上!”
叶蔺呆成了木头,之前捡的那些书册子还在暗格,若是被查出来,那怎可了得?
“这可不行!”
叶蔺刚要拦住青鱼,那人利索在手上缠上绣帕,抓住叶蔺的手,冷厉的眸光紧紧黏在她脸上,试图捕捉出她的心思来。
“皇叔,你想吃红糖糍耙吗?”叶蔺软笑转着话题。
眼前这人哪会上当,冷哼道:“我说了,查,自然是要查的。”
叶蔺想要鼓足劲甩开他的手,卫秦渊却是抓得极紧,他的手很暖和,薄茧也不磨人,让叶蔺稍稍偏了神。
“王爷,找全了。”青鱼从内室走出来,脸也是红得很,将几本册子奉在卫秦渊眼前。
并不是暗格里的,叶蔺松了气。
卫秦渊双眼隐隐发黑,竟是真的寻到了?
那几个册子如同禁物一般就横在他眼前,卫秦渊右手颇为复杂地附上书封,刚掀开一页,确认是那样的书,加重了劲儿合上。
“烧,都烧了。”卫秦渊冷声吩咐道。
说着,卫秦渊瞅向叶蔺,他自问并不是个心善的,可眼前的稚童事关大宛江山,事关万千百姓,他的眉头揪得老紧。
青鱼摸着烫乎的册子抱出去烧了,脸烧得都要冒出烟来。
叶蔺不解道:“皇叔,你说我十三即可成亲,这些……”
“成亲之日自有嬷嬷教你!如今看那些作甚?”卫秦渊呵斥。
叶蔺摇摇头:“我并未看啊,那些册子都蒙了灰,显然是放了多年的,皇叔你瞧,你的手都脏了。”
手?
卫秦渊忙抽回拉住叶蔺的手,浑然忘记自己还曾将眼前稚童举在半空中,又想着刚刚被女……姑且算是女子瞧了腿,只觉得这日子难得很。
“皇叔,我给你擦手。”叶蔺似是来了兴致,从袖口抽出帕子,作势要握住卫秦渊的右手。
那人扯过她帕子,卯足了劲想要站起来,奈何坐得久了,腿有伤,软趴趴地根本起不来。
“来人!”卫秦渊朝外喊道。
一个秀气的宫女走了进来,问:“王爷有何吩咐?”
怎得又是女的!
卫秦渊一股子气憋在心口,大手一挥把宫女撵了出去,看着叶蔺,语气不大喜悦:“本王不是刚教了你礼数,怎得又不知了?”
叶蔺含笑晃着脑袋:“皇叔对朕极好,朕瞧着亲切得很,如今脏了手,朕只顾着皇叔的手,一时给忘了。”
极好?卫秦渊表情古怪。
谁对她极好?他摆明了是利用;堂堂女帝举止如此不懂礼数,还看他亲切,叫个皇叔怎得就亲切了,他可是半点都不想跟这丫头亲切的。
啧,若非有些用,请她早死早超生。
“将这些书册子多看看。”卫秦渊别过脸,把之前择好的书放在桌案侧。
“好。”叶蔺乖顺点着脑瓜子,眸子笑弯弯的。
待宫女进来用火折子点了烛火,青鱼派侍卫扶着卫秦渊起身,那人一手撑着拐杖行了出去,腰杆挺拔,银光从外头渗了下来,将他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了。
这般逞强的后果,是卫秦渊在上步辇时趔趄了一下,险些趴了下去,叶蔺捂住唇,喉头痒痒的,好半会才将那笑意憋回了肚子。
过了会,青鱼歇息去了,叶蔺回到内室,从暗格掏出来那些书册子,目光沉沉。
杜允说动了她。
若卫秦渊的腿来日还是那般,这大宛江山的担子,就沉甸甸摔在她肩上了,毕竟皇族以来一直有祖制严明残废者不可继承皇位。
亡国之君可是要死的,她不想,她并无多大的胸襟去承载这重重山河,就算往后去什么救世救民,那也是顺便的事。
叶蔺直至四更天才睡了过去,翌日难得并未睡过头,早早去了道和殿上朝,以往是烦得很,可这次却是细细将臣子的话都一一塞在心头。
下朝后又去了勤学殿睡觉,回到尚元殿时,叶蔺腿都是虚软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没这么累过。
又过了几日,叶蔺稍稍适应了,不过眼底浮青重得很,连青鱼都觉得不大对头了。
“皇上,王爷吩咐御书房端来了红糖糍耙,听说皇上喜欢。”青鱼看着抱着书失神的叶蔺,小声开口问道。
“啊?”叶蔺眨眨眼,晃过神连忙补充道,“朕困,不想吃。”
青鱼低头皱眉,将那些糕点端了过来,又备了茶:“皇上,并非奴婢多嘴,皇上这是多日没睡好,如今身子年幼,多顾忌些。”
青鱼上书院时见过一个女子夜夜读书至四五更天,一日上课时直接头哐当撞了桌案去了,听大夫说,少年时就应多歇息,本是长身子的年纪,过度辛劳了,是要丢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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