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乍暖，冬日厚重的袄子脱下来，她们换上精致的春装，勾勒出女子曼妙身材。安歌穿的鲜艳的红衣，卫蓁穿的却是白衣裳，就连安歌送她的那些精美首饰，她也一个没戴，只用一支简单的银簪挽鬓。

她的孩子还未出生，便早夭了。她给他办不成丧事，唯有缟素缠身以怀念。

这日的百花拂露园，看客们统统被拦在园外了，只有安宅的马车被放了进去。

里头桃树确实开了，离远了看，便是团簇的粉白。安歌领着她到了桃林深处，忽然借口人有三急，领着丫鬟溜了。

卫蓁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桃树间走着，眼前的桃树和灼华宫里的那株桃树重合在一起，就连远处树下站着的人影，都像极了常常立在窗下的宋琅。

那人在伸手摘头顶的桃花枝，站在他旁边的程舒志轻咳一声，他回头看，便看见几米外，愣愣看着他的人儿。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眉眼，让彼此同时愣住。卫蓁心里擂起鼓，反应过来后，立刻扭头快步朝后走。

不是像了，而是她面前的人，确实就是宋琅！

宋琅心里的鼓擂的更紧凑，他嘴角不由扬起，激动地往前走一步，急忙唤道：“姑娘且留步！”

“我无意叨扰公子赏花，告辞！”

卫蓁端的是无尽漠然疏远，她快步朝外走，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住了。

分明是不该再有牵连的人，可是她越躲着，宋琅就越像是影子一样如影随形，甚至他加快脚步，一把拽住卫蓁的胳膊。

“蓁蓁。”

一声轻唤，带来短暂的窒息。卫蓁不肯回头，她狠心甩开宋琅，又要继续逃。

“蓁蓁，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小心翼翼的话传进她耳朵里，听得她心一痛，她尽量把嘴角扯出一个自然的弧度，回头冷冷看他：

“我不叫蓁蓁，公子你认错人了。”

冷淡的眉眼是宋琅熟悉的眉眼，冷漠的语气却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卫蓁猛一甩手，再次甩开他，飞也似地跑出这片桃林。

宋琅的手依旧呈握的姿势，他的手是空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漫天的桃花在他的眼睛里，桃树下的那人已经不见了，他回想着方才所见的卫蓁的眉眼和声音，手慢慢地攥成拳，心里因灼华宫失火烧出的窟窿，似乎又开始慢慢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百花拂露园说大也大，比起皇宫也不惶多让，说小，也不过是用四四方方的院墙围起来的一座园子，人只要在里头，总有再遇见的时候。

卫蓁一口气奔出两道圆拱门，终于在一个亭子里歇下。

许是奔跑的缘故，她心“砰砰”跳个不停，也慌得不行，她的脑子也开始乱起来。

这个男人、这个她以为不会再见到的男人，在这里又遇见了，是缘分、还是巧合？

她说不清，她乱得很，那一声“蓁蓁”，像是一粒飞石投进她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令人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