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果然如期而至。

后半夜寒风呼啸一阵，终于把那扇破窗彻底刮坏，风夹着雪从窗户里灌进屋子，让本就冷的寝殿更添几分寒意。

卫蓁打了个哆嗦，被风雪冻醒。

床边的灯只剩下最后一丝亮，借着昏暗灯光，卫蓁裹了裹又硬又凉的被子，有意无意地朝破窗那儿瞥了一眼，窗外无人。

她有些失落地合上眼，想要再度睡去，但寒夜太冷，饶是她起身套了件旧棉袄，合衣继续睡，也还是冷。

后半夜，卫蓁瑟缩了一夜，直到喜儿清晨被冻醒，瞧见她被冻得嘴唇发紫，急忙去找了干柴在寝殿里烧起来，又烧了一锅热水给卫蓁暖身，卫蓁才舒服些。

有柴火烤着，衣裳倒是烤的暖和了，但卫蓁觉得自个儿还是冷的，从骨子里发出的冷。她捧着半碗热水，不时打着冷战，有气无力地对喜儿说道：

“我怕是冻着了。”

喜儿吓得赶紧过来摸卫蓁额头，她伸手一摸，卫蓁额头滚烫，显然是冻着了。

“娘娘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药来！”

还没等卫蓁叮嘱别的，喜儿就像是一阵风，冒着外面依旧在飘的鹅毛大雪，出了秋桐宫。

她走得急，回来的却慢。

归时，喜儿的衣裳都被雪湿透了，脸被吹得通红，额头却更红，甚至渗出血丝来。她的眼眶红着，走到秋桐宫外，一抹脸上的泪，收拾收拾心情，尽量平静地走进门去。

她没说在秋桐宫外收到的奚落，也没说饶是她把头都磕破了，太医院的人也不肯分一味草药给她。

喜儿低着头进来，看了一眼寝殿里将燃的火，从门口抱了些干柴添进去，闷声道：“外面雪下得大，太医院关上门了，等到雪停了，我再去一趟。”

她谎话说得蹩脚，卫蓁看一眼外面的风雪，自嘲道：

“你不必骗我，现在我在秋桐宫里，外面的人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哪里会给我药。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不过是昨夜里受了寒，睡上一觉就好了。”

喜儿抬眼瞧卫蓁一眼，突然一下子扑进卫蓁怀里，张大嘴嚎啕哭起来。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卫蓁手搭到她的肩膀上，依旧是自嘲的语气。

“奴婢、奴婢就是觉得难受，奴婢替您难受，他们全都坏了良心！”

一句话，让卫蓁的心冷不丁刺了一下。

偌大皇宫里，人有万千，真的有良心的，能有几个呢？

卫蓁的心在疼，她的脑袋烧着，脑子一糊涂，总会想起些不该想起的事来。

无端地，卫蓁突然想起这一冬，京都里飘的第一场雪花来。

那时她还住在灼华宫里，宋琅宠爱她，唯恐她冻着冷着，秋天刚过，灼华宫里的炭火便烧得旺旺的，她在寝殿里，穿件薄袄都嫌热。

那时宫里有“良心”的人可真是多，个个见了她都笑脸相迎、嘘寒问暖，再看如今，怕是提起她，那些人都嫌脏了自己的嘴巴。

“咱们能熬得过这个冬吗？”

卫蓁摸向自己的小腹，在心里默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