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在郊外，离苏棠住的地方挺远的，交通也不是很方便。

怕自己回来的时候不好找车，她难得奢侈了一把，叫了个出租车把她送过去再接回来。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一路上嘴闲不住，一个人也能说好久。

自己去参加自己葬礼这件事，压在苏棠的身上，让她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下来，只在必要的时候出声应一声。

市区照例很堵，不过到了郊区，车速一下子提了上来，

苏棠是中午吃完饭才动身出发的，到了墓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墓园的停车场被豪车占据，光是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在园子里面举行葬礼的人非富即贵。

司机咂舌，这一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豪车。

这里的环境很好，枕山面水，视线开阔。

她不懂什么风水之说，心里却也明白在死后，顾晏行确实没有亏待她。

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刻有自己名字的石碑。

与追悼现场宾客络绎不绝的景象截然相反，这里冷清得厉害，照片上的女人笑容甜蜜，双眼浸满爱意，正透过镜头看向身后的人。

苏棠记得这张照片。

她有一段时间沉迷摄影，买了单反后就在家里拍个不停。为了拍一张满意的照片，拿着一斤多重的设备一弯腰就是几个小时，于是腰疼成了家常便饭。

顾晏行说了她几句，见她“不知悔改”，干脆翻出家里那一套按摩的器具，有空就帮她揉揉腰什么的。

第一次被他服务，宋楠简直受宠若惊，而后便是在心里融化的绵长的甜蜜。

她闭着眼睛，用肌肤静静感受那人手掌的脉络，突然听见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她一睁眼，猝不及防听见“咔”地一声，来不及收起的表情全数定格在了照片里。

原来那个时候那么爱他啊。

墓碑上烧上去的照片，一下子变得无比刺眼。

她移过视线，不再看那张时时刻刻提醒她愚蠢过往的照片。

苏棠弯腰，将手上的白色雏菊放在墓前，然后起身鞠了个躬。

她一扫，看到石碑落款处“夫敬立”几个字，心情又一下躁郁起来。

也许今天就不该来这里。

她转身，视线和直勾勾望着她的顾晏行迎面撞上。

苏棠吓了一跳。

他不应该在前面主持大局吗，怎么会来这里？！

她来不及想太多，迅速控制好面部表情，换上一副懵懂无知的单纯模样。

顾晏行表情肃穆嗓音微哑，一向注重仪表的他下巴处隐约可见长出的胡茬。

若是被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怕是要在心里感叹一句用情至深。

顾晏行的视线从她脸上挪走，吸了口烟。

两个人距离很近，苏棠能清晰地闻到香烟里的尼古丁味道。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管是哪一世，她对这个味道都特别敏感，而且非常不喜欢。

顾晏行掐掉了烟，目光久久地注视在石碑的照片上，“你认识我的妻子。”

他用的是肯定句。

事已至此，苏棠也没必要在这件小事上撒谎，她点了点头。

顾晏行的指腹摩挲着吸了一半的烟身，“她……从未向我提到过还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苏棠被他这副几分深情几分忧伤的语气搞得十分不耐烦，她忍了几忍才淡淡开口，“算不上是朋友，不过是之前见过几面。我在报纸上看到她故去的消息，心里惋惜就跑过来看她最后一面。”

她这话半真半假，假的那一半也无法查证。

顾晏行点点头，“难得你有这个心。”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了几分钟。

就当苏棠想要提出告辞时，顾晏行复又开口，“你能不能向我讲讲她的事。”

苏棠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故作无心的好奇模样，“顾先生，您是她的丈夫。我知道的事情也不会比你多。”

顾晏行很是执拗，“但你总该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他想了想，又补充，“我只是想听听别人嘴里的她。”

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她想大声地告诉眼前人，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用继续把戏带到这里演了，他唯一的观众并不想看！

“她啊……”苏棠沉吟，脑海里不断回想自己大学时候的经历，硬生生面不改色地杜撰出了两个人相遇的几个场景。

顾晏行听得很认真，脸上的表情随着苏棠的话不断变化，似乎她描绘的场景正在他眼前发生。

见他这副模样，苏棠一下子泄了气，匆匆收了尾后干脆利落地告诉他，“没了，那天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顾晏行点点头，态度温和，“要是回去不方便的话，我这里有司机可以送你回去。”

苏棠婉拒了他，说了声告辞之后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走了几分钟，她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了另外一个男人，站在顾晏行面前，两个人正说着什么。

怪不得……

苏棠恍然大悟。

哪里是做戏给她看，分明是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未露面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