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锦王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角眉梢之间有十足的玩味，他伸出手指抵住自己的下颚，目光遥遥得凝视着她，“本王选妃是王府的头等大事，薛姨娘年岁见长，总要培养个继承人才是。本王已经跟薛姨娘商量好了，选妃的事全权由你主理。”

温卿婼完全看不透黑色纱帘之下隐藏着什么，?也不知道主子的用意何在？

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她这个完全没有过经验的奴婢，无论怎么说都是有些欠妥的。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既然王爷有意提携奴婢，奴婢必定尽心竭力，协助王爷选出心爱的女子。”

选妃的日子仓促又迫近，装饰王府和布置一应事物就花费了温卿婼不少的功夫，好在这些也都是素日里做惯了的。之前帮助薛主母上上下下打理王府，杂物事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红冉姑娘一病多日，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没有瞧好，原本最擅长调配奴才的她，半点忙也没给帮上。薛主母大约是不喜温卿婼越俎代庖，竟跑到青莲寺躲清净去了，过了几日吃斋念佛的生活。

这天清晨，熹微的阳光洒进来，温卿婼正在吩咐女婢们贴大红色的剪纸。有双龙戏珠、蝙蝠托桃、合和二仙，全都是贺庆贺吉的好意头。

“姐姐，姐姐，不好了！”林靖尖细的声音透着几缕惶恐从外面飘进来，手里举着个黄色的小本本，见着惊了满屋子的奴婢，又很快得把手垂下去。

“明天就是选妃的大好日子，这万样彩头都是好的，不许没轻没重得乱说话，添了晦气！”

温卿婼环顾了四周，眼神向门外瞟了瞟，示意他有什么话出去说。

林靖本来就是个聪明伶俐的，也察觉自己刚才有失分寸，连忙点了点头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两个人站在院子角落的位置，四下无人之时，林靖才把那黄色的折本拿出来，很是压着声音道：“姐姐，先看看这个吧！”

温卿婼有些疑惑得接过手中的折本，上面登记着要来王府选妃的各家小姐的名讳、芳龄、身世，只是翻看了几页就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入府应选的各家小姐共有十六名，这折本上只有六人。十六名之数可是皇上的旨意，难道个别人臣觉得自己位高权重，还敢抗旨不成？”

温卿婼因为心中愤懑，声音也难免有些尖锐，林靖赶忙把食指放在唇上，暗示她如此不光彩的事，可万不能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姐姐有所不知，接到皇上旨意的官宦府邸，十六人中有十人联名上书皇上，编排各种理由不来应选。还有几名是肱骨社稷之臣，所谓法不责众。皇上虽然龙颜不悦，却也以姻缘本是好事，不能强人所难为托词，应了他们的请求。”

温卿婼的手指捏紧了几分，黄色的小折子在她的手中几欲变形，生涩的声音在自言自语，“王爷如今这般情形，如果连皇上都不能护佑，当真会每况愈下。可那十名大人又为何如此，宁可冒着砍头抗旨的危险，也不让女儿入府为妃。”

林靖又靠近了温卿婼两步，狠狠地压着声音道：“姐姐有所不知。前两天王府里死了馨儿，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爷毁容摔伤又吓死奴婢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更有……更有甚者……”

林靖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更有人传，王爷不仅面如厉鬼，还茹毛饮血，做了他的枕边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简直是一派胡言。”温卿婼气得脸色苍白，随即便厉声道：“这件事绝不可以让王爷知晓，你去寻一个一模一样的空白折子，把这本拿去毁了。”

入夜，怡安阁。

锦王在枯黄的油灯前，用一块牛皮擦拭着刀鞘，那把短刀锋利无比，只是藏在厚厚的鞘壁中并未外露。

温卿婼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握着黄色的折本，跪在地上给锦王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得道：“王爷，奴婢向您请罪！”

锦王不动声色得继续擦拭着刀鞘，冷冷泠泠得道：“你这几日为了给本王选妃，尽心竭力，又何罪之有？”

温卿婼心里七上八下，思忖良久方道：“王爷先前有言，选王妃的事由奴婢来主理。明天便是大选之期，各府小姐的画像也都入递了。奴婢自作主张，在十六名小姐中挑了六名容貌姣好的！虽说娶妻要贤，取妾要色，可王妃之尊毕竟关乎王府颜面。想来那十名相貌入不了奴婢眼的小姐，更加入不了王爷的眼。”

锦王闻言有稍许怔愣，停了手里的动作，突然就把那短刀扔下来，“哐当”一声刀刃出鞘锋利无比。他的声音阴冷，含着一丝讽刺，“本王怎么不知道，你有一条如此灵便会唬人的舌头，割下来给本王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