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前脚离开了龙城，后脚红萝就带着无花来见清婉了。

昨天下午红萝和紫萝在街上看到的那个灰衣乞丐，的确就是曾经的七绝妙僧无花，只是现在的无花头发已经都长了出来，蓬头垢面，样子十分的难看。可想而知只从石观音被楚留香杀死之后，面对画眉鸟和曲无容的背叛，无花过得日子并不是很好。

至于他什么时候来的龙城，根据红萝查到的情报来看，大抵还是在清婉率军驻阵龙城之前了。

经过一番梳洗，又换上了一身锦缎长袍，无花这才被蓝萝和绿萝领着到了主将的营帐外，“殿下，无花公子到了。”

“进来！”营帐中传来一声柔婉却有力量的磁性嗓音，蓝萝掀开营帐的帘子让无花进去，而后又在无花后把帘子放了下来。

绿萝和蓝萝分别站在两边，昨夜的风雪很大，此刻营地已经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白毡。两个婢子都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绿萝，她可还记得当初在福建的时候，无花给自己下迷药，还带走了公主。这件事几乎成了她的心病，如今这个本应该死去的和尚又回来了，总之，他不是好人就是了！

营帐之中披了一件狐裘大氅的清婉，里头只穿了一层单衣，坐在一把铺了狼皮的椅子上，正在看鞑靼与瓦剌的布防图。这东西昨天夜里才从鞑靼方面送过来，可是对于清婉来说时间上已经足够，她必须赶在腊月底之前，结束这一场战争。

抬头望了眼无花之后并不多做关心，若不是她问了无花一句近来可好，恐怕无花都要以为自己还不如空气了。

约莫到了午时，两三个女兵打扮的姑娘端着一桌子简单膳食入帐，清婉这才在一片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之中放下了布防图，起身招呼无花过来一起用膳。

清婉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吵闹，这一点，无花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个时候他在清婉面前表现的绝对的安静，就连喝汤喝酒的动作，也是格外的小心谨慎，他昨天追那个冒充小李飞刀的杀手才有了眉目，没想到会和清婉的婢女们撞上。

“你怎么也开始帮人解决麻烦了？跟谁学的，楚留香还是陆小凤？”饭毕，清婉擦了沾了油的嘴，问道。

无花也有些无奈，只是点头：“大难不死，才知道生命的可贵。或许这就是我当初为什么会被天湖舍弃，被无相夺走了唾手可夺的主持之位的原因。我现在已经不是少林寺的无花了，也不是石观音的儿子了，你……”

“既然你无处可去，那就留在我身边帮我吧。”说完，清婉头也不抬又继续看起了布防图，“来人，带公子到将军府去找王哲，跟他说给公子安排一个谋士的差就行了。”

无花有些无语。

绿萝听清婉没有要留着无花在这里过夜的意思，总算是松了口气，赶忙的把无花给带走了。

两军经过昨夜一战，势必要休整很长的时间，清婉不敢掉以轻心更是传令加紧训练，三战在即，切不可在这个时候放松懈怠。而与此同时清婉也派出了一支秘密队伍，潜入瓦剌部夜烧粮草，给瓦剌部来了一个腹背夹击，让瓦剌部自顾不暇无法再给鞑靼运送粮食。

但是偷袭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二，清婉不会傻到再在鞑靼方面使用同样的手段。

雪下了三天，雪停之后龙城里又一批小青菜和一些短时的蔬菜瓜果都成熟了，百姓们纷纷采摘好了，送来了营地。清婉下令派出五百士兵跟随百姓回城，去帮忙种菜，又派出五百名士兵围绕附近的河流捕鱼抓虾，还将被捕获的敌军的战马杀了用盐腌制风干。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明军的生活待遇远远超过了向来自誉为粮仓大国的鞑靼。

龙城中的百姓们也学会了用盐腌制生肉，让其风干之后挂起来，可以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变质的窍门。于是无花每每出门上街的时候，都会看到很多百姓在学习清婉教给他们的新技能，譬如什么大棚蔬菜，譬如什么雪花棉，以及辨别哪些食物有毒不能混吃。

无花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她这个人了，明明之前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一眨眼成了龙城百姓人人称颂的女战神了呢？！

腊月底，两军第三次交战。

为了这一仗，双方都已经蓄势待发了两个月的时间，所以这一次清婉带了一万人马，当中就有三千的银甲骑兵，首当其冲的还有投石机和飞云流火球投掷台。鞑靼与瓦剌联盟则是五万人马齐上，这也给了清婉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时值黎明时分，天边的红霞晕开之际，清婉方才用手上的皓月剑高高的举起鞑靼主将，也是鞑靼大王子巴士图木鲁的项上人头，高呼鸣金，鞑靼已经彻底输了！

鞑靼和瓦剌献上降书，由清婉派暗卫夜以继日送往京城之后，很快就收到了永和帝命清婉率军回京，并护送降臣使者进京的旨意。

……

腊月二十九傍晚，京城东大门里里外外围满了百姓，诸多妇女都挽着装满了干花的篮子，许多穿的红彤彤看上去福气满满的小孩子，围成一团，高唱欢庆明军大获全胜的颂歌。城墙上，驻守东大门的士兵们更是热泪盈眶，他们虽然没有机会上战场，但也听说了那一场场让人听之热血的战斗。

清婉骑着乌骓踏雪身穿银白战袍，头戴银盔面上一片肃冷，她老远就看到了为他们欢呼的百姓。

“瑶光公主回来了！”

“公主回来了！”

“战神公主回来了！”

“战神！”

“战神！！”

激昂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清婉有些不适应，她怎么一眨眼就成了百姓口中的战神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怎么不知道，难道她沉迷于打仗，所以忽略了这些八卦么？

好吧，她自己确实不热衷于八卦。

“公主好漂亮啊……”

“我长大了要嫁给她！”

“滚，公主是女孩子好不好，你要点脸行不行？！”

“你才滚，我辣么可爱，公主肯定会喜欢我的！”

清婉忍不住皱眉，这些小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东大门近在咫尺，能够跟着清婉入城的人马不多，大部分的兵将都已经在百里之外的京师守备营停留了。清婉此时所带领的队伍不过几百个人而已，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的降臣使者，她当先在前领路，红萝四个就在队伍的中间，担负着保护使臣的重任。

至于无花，则是紧挨着清婉，在她的后侧方。

进入东大门之后，几百人的队伍就又少了一部分，清婉先护送着使臣去了驿馆入住，留下了几乎全部的心腹在此保护他们的安危，这才带着小部分的人马往内城赶。

终于在天边黄昏渐渐消失的时候，进入了皇城。

这一路上她已经被太多的香帕子和干花淹没了，这会儿进了皇城，总算是没有了那些恼人的事情。而一路上跟着清婉的紫萝红萝也见识到了，自家殿下这是男女通杀，老少皆宜啊！悄悄她们两个这一路上帮忙给收拾的帕子，整理一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永和帝就在太和殿外等着清婉。

“皇妹……辛苦你了。”

喉头一阵哽咽，这小半年来清婉把自己几乎当做了一个男人，这会儿在永和帝面前，竟是差一点绷不住，急忙收敛了情绪，俯身叩拜：“瑶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启禀皇上，末将此次率军出征，一共损失三百二十一名将士，一千人重伤，一千三百八十四人轻伤。三战告捷，大获全胜！”

永和帝连忙上前将清婉扶起来，碰到清婉手臂上的伤时，心疼倍增：“皇妹，是为兄对不住你。”

“能为陛下分忧，是末将的荣幸！”天家有天家的规矩，何况这里不是内廷，她自是不能随口就唤上一句皇兄的。

永和帝颔首，“来，朕已经命人为你准备了香汤，先去沐浴了，等会儿朕等你一起用膳。”

“喏！”清婉抱拳，而后就带着红萝紫萝回了凤仪宫。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永和帝带着皇后和贵妃来了凤仪宫，红萝说清婉还在上药，先让永和帝和两位娘娘等候着。

不多时，清婉从里间出来，大殿之中已经放上了足以照亮整个宫室的夜明珠。

清婉一身素衣，卸去了战袍之后的她，宛若江南烟雨，又好似北地风雪，虽然少了三分肃杀，却也多了几分的凉薄。

皇后和贵妃和清婉并不怎么亲近，这会儿看着清婉那明显包扎的很严重的胳膊，也不由得心疼起来，难得被这两个嫂子如此关心，清婉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受宠若惊。

皇后和贵妃结伴离去之后，清婉才开始和永和帝说些正事。

诸如此次使者当中，一共就送来了三个公主和两个王子，还有很多金银财宝，另外还有鞑靼主动献上的几座年收入丰盈的城池和田庄地契等等。

财物这些倒是很好处理，主要就是人。

这三个公主很明显是鞑靼和瓦剌送来给永和帝的，那两个王子不过十来岁，是个不成事的，清婉已经调查过，这两位王子在各自的部落里都是不受宠的那种，生母也都是奴，所以地位并不高。这次被送来大明当质子，也就是成为了弃子。

而那三个公主倒是需要重视，毕竟若是处理不好，就要让永和帝背上一个欺辱小国的骂名。

庆功宴设在第二天的腊月三十，大年夜。

永和帝没有在凤仪宫逗留多久，叮嘱了宫女好生服侍公主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清婉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外面正是艳艳阳光，听服侍她穿衣的宫女说，已经过了午时了，之前还有皇后和贵妃来探望过她，见她一派病容，都没有打搅她。

想着，清婉便让红萝和紫萝去私库里拿了些，从龙城带回来的宝贝送到了皇后和贵妃处。

既然她们愿意和自己交好，她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

用了一些粥食之后，简单整装一番，清婉便到了怡宁宫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