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翻飞，裙带飘飘。

青丝横长，折扇轻摇。

苻丕远远地望见宫墙之上那一抹踏乐起舞的倩影，只消一眼，他就已经看的痴了。邓羌站在苻丕的身后见状，神情不由得一凝，不远处的宫墙之下有一列的宫中乐师，还摆着一张御驾，不必细猜也知道，如今能够在宫中如此行事的，也只有那位新晋的贵妃娘娘了。

贵妃专宠已经整整三月，就连那位年纪轻轻的慕容副相，都是很得陛下的恩宠啊。

邓羌朝牌往前一伸，拦住了苻丕的手：“公爷莫去，那是陛下的贵妃，您的母妃！”

“是，是那位前段时间刚刚进宫来的清河公主慕容氏？”苻丕诧异不已。

邓羌点点头，劝道：“公爷若是和这位娘娘交好，对您是大有裨益的。”只是，千万莫要动了男女私情啊，如今这位慕容贵妃得宠已经不是秘密，更何况，长乐公如今正是需要援助的时机。

若是能将贵妃拉入这个阵营，那么应对苟皇后一派，倒是有了很大的助力的了。

苻丕垂眸不语起来，也不知道他这样是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邓羌还未反应过来苻丕人已经走到了御驾的后边，苻坚正坐在御驾上饶有兴致的吃着时令水果，欣赏着他如今的爱妃翩翩起舞。

世人皆知大燕慕容氏有双殊，一是大司马凤皇年少俊美，天下女子汗颜。

二是绝世美人清河公主，一曲惊世《龙泉》曾令无数文人骚客为之疯癫如狂，痴迷不已。

可他苻坚如今却发现，清河公主最好的才艺不是弹琴，更不是她那张绝世的美貌。

而是这叫人心神荡漾的宫墙舞。

“给父皇请安。”苻丕拱手行礼。

苻坚这才从清婉那恍若神女九天之舞的神往境界里回神，扭头看着这个自己的庶长子，苻坚看他手上还拿着朝牌，应当是刚从太学出来，苻坚满意的点点头。

苻坚：“今日哪位夫子点评了？”

“王丞相今日点评了儿臣的文章。”苻丕刚说完，忽然鼻尖嗅到了一丝清香，是一种淡淡的夹杂着少女体香的味道。

清婉足尖落地，顺手整理了一下自个儿的衣衫之后，才往苻坚苻丕父子二人的位置走来。

清婉：“陛下有事，吾就不打搅了。”

望着清婉带着一列的乐师走远了，苻丕略有些遗憾，可是在苻坚的面前他又是保持着一番若无其事的样子，殊不知道他方才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恋，早已被苻坚看透。

虽然对于儿子觊觎自己的女人这点很厌烦，可苻坚倒是觉得儿子也长大了，也到了少年慕艾的时候。

苻坚扭头看向邓羌，吩咐了几句之后，便摆驾回了宣政殿。

昭阳殿内，已经有芷兰事先准备好了沐浴用的香汤。

几个宫女一边伺候着清婉沐浴，一边又有芷兰跪坐在池子边，给清婉讲这些天来整个宫中关于清婉是妲己再世的传言。

清婉一点不在乎，她如今是后宫之中最得苻坚恩宠的，嫉妒她的人比比皆是。

她不在乎这些愚蠢的女人会如何贬低她，只要凤皇这孩子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也不防她费劲了心思去培养他，甚至还在东晋安插了眼线以谋将来复国大计了。

其实倒也不是复国大计，无非是想给桓温来一个秋后算账罢了。

深秋的长安格外的寂静，慕容冲从床边拾起姐姐清婉前些日子做好送来的厚实的外衫披上，套好了鞋袜，出得门来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摆上了梅花桩和吊起来的沙包。

慕容冲想到这一切，都是姐姐用自己的恩宠换来的，便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

清婉静静地站在凤栖小筑的门口，看着慕容冲那纤瘦的身影在梅花桩上奋力的与那些移动沙包较量，微微勾唇，她扭头吩咐了芷兰几句之后，身后跟随的大部分的宫女内侍都悄然退到了门外去把守。

清婉抬脚往院子里走，她走的格外的轻，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忽然，她伸手抛了一颗石子过去，慕容冲闪躲不及，直接被清婉从梅花桩上给打了下来。

摔得慕容冲鼻青脸肿，若非穿的好，恐怕那娇嫩的皮肤都破了。

清婉将慕容冲从地上拉起来：“你现在知道你和姐姐之间的差距了？等你什么时候能够躲开姐姐的暗算了，这梅花桩对你也就无用了。到时候，我会教你新的功夫！”

“嗯！姐姐怎么来了？”慕容冲疼的眼泪汪汪，可是看着清婉，却仍然是坚强着不肯让眼泪流出来。

清婉：“陛下去宣政殿批改奏折了，我没事可做，所以过来看看你。芷兰，将本宫先前做好的汤品呈上来，端给副相喝。”

说着，她又低头打量了一下慕容冲的个子，微微皱眉：“你已经快要十二岁了，这么瘦小，连苻宏的下巴都没到。以后我会给你安排营养餐，另外我会找机会往你这里塞一两人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今后姐姐我不能经常过来，到时候就全看你自己了。”

“姐姐……你说的，凤皇都明白。只是，只是凤皇怕自己做不到！”

清婉冷声：“你要是做不到，就别再叫我姐姐！”

未来的西燕帝王，你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清婉不曾在凤栖小筑停留多长的时间，刚回到昭阳殿，就有人进来禀报说张夫人求见。

清婉一面拿了一卷书看着，一面叫人把张夫人给请了进来。

……

建元年间，某一日。

在一阵欢闹的氛围之中，苻丕娶到了自己的妻子，杨氏之女，是一个德才兼备熟读女德善女红的好女子。

新婚之夜，苻丕喝的酩酊大醉扑在新娘子的身上，一面亲吻，一面呢喃着“婉儿”。

杨菀心中欢喜，不再害怕，开始主动回应着苻丕的要求。

长乐公新婚大喜，后宫之中也是一扫太子早夭的阴霾。

如今距离太子苻宏意外落水而亡已经三年，前些时候慕容副相领兵出征，慕容贵妃也传出身怀六甲，正是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而此刻，“身怀六甲”的清婉，却一身男装，出现在了京口的某个小镇上。

清婉刚走到一间赌场外，被一个小乞丐伸手抓住了衣摆，那小乞丐捧着一口破碗，向清婉要吃食。

清婉：“你虽然是乞丐值得同情，但你有手有脚，我为何要予你吃食？”

“我，我会赌钱！我，我赢了钱，再来向你买！”小乞丐还挺有骨气。

于是清婉就带着小乞丐进了赌场。

不得不说，小乞丐的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好，连开三局都赢了，赚了一笔钱之后，他依然没忘记自己的前话，专门找清婉买了一张饼子。

清婉就带着小乞丐进了一间成衣铺子，将小乞丐浑身上下重新打理了一番之后，她才听小乞丐说，自己叫寄奴，姓刘，据说自己的祖上是汉高祖刘邦的弟弟楚元王刘交。是这小镇上的一个孤儿，从小没爹没娘，和成外城隍庙内的一群乞丐为伍。

打量着这个如今才十岁的刘寄奴，清婉已经隐约看见这人眉宇之间流窜的不会趋于平凡的气息。

清婉给刘寄奴留了一笔钱之后，就走了。

她来京口是为了见自己安插在东晋的探子，此来，是为了不久之后慕容冲要参与的一场战争。

一场，决定了西燕能否成功建立的淝水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