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贞收到清婉死亡的消息时，正是幻音坊女帝的装扮，她半躺在香雾飘飘的隔间内望着几重纱幔之外，聆听着六天圣姬的禀报。梵音天犹豫着说出清婉已死的真相之后，六人半晌没听到女帝的声音，于是她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女帝，会怎么办。

李茂贞屏退六圣姬和其他圣姬，取来清婉留下来的锦囊拆开，里头是一封折叠的很规整展开之后散发着微微松烟墨的香味的，写给她的信：“此时吾已然西去，岐王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要替我转交给天师府的箱子么？此生清婉能得以与岐王以知己相交，实乃幸事，无奈生逢乱世，不敢妄言其他……”

“……于卿花园之中掘土埋酒一坛……妙成天绝脉之症虽已得到李星云的诊治，却并未完全根除，我留了一药方……人生浮浮沉沉，知己难寻佳音难觅。卿心吾知，只奈今生有缘相逢一场，实属上天恩赐。卿不必为我难过伤心，保重身体。清婉绝笔。”

幻音坊的圣姬们不知道女帝出了什么事，只知道某一天女帝她哭了，哭的很伤心。

多年以后，妙成天再一次来到龙虎山找到清婉的墓葬时，也哭了。

……

无极洞府不知何时变了样子，清婉灵魂脱离异世时空回归真身之后，睁开眼就看到满室的星辰余辉，还有石台四周的青绿圆荷叶·红粉鲜莲花。目光所及之处更是微微幽光，往年黑漆漆的洞府顿时亮堂起来，清婉一时半会儿有些受不住。

半晌之后清婉便消化了这一事实，毕竟连她自己的随身空间都跟着又扩大了些，洞府里的这些起义变化并不算什么。主要觉得奇怪的是，这个洞府的模样变得和自己在异世时空见过的李淳风的墓穴有些相似，实在是匪夷所思。

顶上星辰悬，底下卦珠盘。

清婉出了无极洞府之后便是立刻找到了族长，这一次她闭关已经正好一个月余，东方齐光也是前一天晚上才离开老宅，这会儿恐怕还没那么快到云城。当然若是东方齐光有什么急事的话，那倒也是另说。

清婉回了自己家，身为大长老的爷爷正在院子里和另外几个爷爷辈的长老搓麻将，这麻将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坏东西。就和扑克牌一样，能一时调解陌生人的气氛成为朋友，也能一时挑唆一家人的感情成为敌人。东方家的几个老头子估计都是蛇精，前一秒还不死不休，下一瞬就一起打麻将。

清婉一一打了招呼后进屋，客厅里电视机正播放着一部进来很火的动画片，沙发上两小只看见清婉之后，顿时正襟危坐起来，连遥控板掉了都不敢去捡。

清婉有些狐疑。

一个训练有素懂得察言观色的东方家女佣上前，礼貌问好，顺便解释道：“少主，他们是长福长老家的两位孙少爷孙小姐。”

“是我那位已经不问宗族大小事的亲二爷爷的孙子孙女？”

东方长福五十年前就已经和家族脱离干系，不再参与东方家族的任何事情，而且也早就带着一家三口搬到了国外定居，更是在国外的时候又得了一双儿女。如今五十年过去，东方长福的孙子孙女也不可能只有七八岁大，估计，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叔的孩子。

女佣点点头：“今早上刚被老太爷派人接回来的。”

闻言，清婉就看到了还放在墙根的两个行李箱。

估计自家爷爷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好怎么安排这两个小孩，毕竟爷爷和二爷爷兄弟之间的恩怨已经几十年了，这次为什么把二爷爷家的两个小孩接过来，清婉不想知道原委，也不想看到五十年前的那些事情在重演一遍。

哪怕她未曾亲眼看到，但从奶奶留下的日记本里体会得到，当年的爷爷和二爷爷之间本来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兄弟的，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红颜祸水。

而祸水，便是清婉未曾见面，就已经恨上的二奶奶了。

清婉冲女佣说道：“收拾两间客房出来便可，把她们的资料稍后送到我的房间。”

“好的少主。”

眼看着清婉上楼消失了，沙发上两只七岁八岁的孩子才松了口气，天知道她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冷的一个人，只是她的一个眼神，她们就被吓得不敢乱动。此时清婉上楼去了，她们两个才终于恢复了元气，捡起遥控板来，关了电视，拿起手机玩游戏。

屋内其余的几个佣人都是了解清婉脾气的，自然也从方才清婉对这两个孩子的态度中观察出来了异样。所以这些佣人们都心照不宣的摆明了态度，不会在出了物质上以外的情况下，对这两个孩子有什么接触，他们是老太爷的客人，就是这个家的客人，只是客人，也止于客人。

半个钟头之后，清婉穿了一身浴袍，慵懒自得的躺在卧房里那张靠窗的芙蓉贵妃榻上小憩着，女佣将那对小姐弟的资料送上之后，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清婉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天都黑了。

清婉屋中的灯一亮，院子里就有人给厨房打手势，而后清婉下楼时，专门为她准备的晚餐也正好上桌。

“小婉呐，爷爷有件事想拜托你。”

正吃得香，大长老就冒了出来，身边还带着两个小布丁。

清婉挑眉，不语。

“小婉呐，这两个孩子是你二爷爷家那位小叔的孩子，你小叔刚回国就突然失去了消息，这两个孩子是被海关送过来的。所以，爷爷想……”

清婉这才抬头看着自己的爷爷：“要我帮忙查？”

“嗯。”大长老点点头。

清婉：“让二爷爷一家准备好报酬，我自然会尽心尽力。他们一家已经从族谱上勾掉，所以就算是您的亲兄弟，找我帮忙，那也得按着规矩办事！”

“……小婉，你怎么跟自己爷爷还这么客套呢。”

清婉不屑道：“又不是我父亲丢了，自然不着急。也不是我儿子失踪了，我乐见其成。”

“……”感觉不能和孙女好好说话了，肿么破。

“姐姐……”两小只忽然对着清婉卖起了萌。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

清婉绝对不会被她们的萌给击溃自己的冷漠，至于原因么，其实很简单。想当年清婉和他们一般大的时候，那可是把全族老小给萌的不要不要的，自己本身就是从一代萌神进化而来的，自然就会对这些萌娃本能的抗拒抵触，甚至，她都想杀人了。

小孩子嘛，萌一点是正常的。

但是故意卖萌，那就是心术不正。

清婉受东方家的族规约束十多年，骨子里都是一派正经家族继承人的规整，此刻这两个小孩子在清婉面前蓄意卖萌，即便不是真要做什么坏事，也一下子将清婉本来无感的印象，拉成了厌恶。

清婉：“我拒绝！”

“……”大长老郁闷了。

这，这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