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城市。

解放军第XX医院加护病房301。

医生对站在病床旁的三个人道：“病人神智清醒，你们尽快。”

一个五六十岁、有些苍老之态的管家忙俯身对病床上的人道：“老爷，可以开始了。”

病床上，被各种精密仪器维持并监控着生命体征的陆老脸颊消瘦，眼窝深陷，浑浊的眼中却露出了异常清醒明亮的光芒，只是他并没有看着病床边站着的人，而是看着病房的门口。

管家会意，忙说道：“已经通知过了，会赶来的。”

“什么时候通知他的？”

“昨天下午。”

“已经十八个小时了……”陆老微微而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洞悉，几分寂寥：“他不会来了。”

“或许……或许是飞机晚点了……又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少爷他……”管家试图解释。

“他不会来了。”陆老又重复了一遍，极力平淡的语气难掩失落，眼神中亦是难掩落寞失望，然而下一瞬，陆老的声音语气已重新变得沉稳有力，眼神也重新变得淡然而平静，依旧是他在商场叱咤多年后历练出的那种淡看风起云涌的架势：“孟小姐，开始吧。”

床边另外站着两个人，两个人都穿着探视服，戴着口罩，从眼睛看得出是一个年轻女子，一个中年男子。

孟小姐打开文件夹：“陆坚先生，你好，我是公证人孟则晞，我的公证号是159367，这位是公证人李思达，公证号是158679。受您的委托，由我们为您办理遗嘱公证。我们需要确认，代理人委托的遗嘱事项都是您的真实意思表达。请问您现在是处于清醒状态吗？

“是。”

“请问这位季全先生，是受您委托到我处、代理您办理公证业务的代理人吗？”孟则晞问道。

“是。”

“下面，我将您的代理人季先生转交给我们的遗嘱条款逐条向您进行确认。”孟则晞说着，见站在一边的季全欲言又止，忙问道：“请问季全先生需要回避吗？”

“当然不用，他也该知道了。”陆坚露出了一个微笑，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季全：“我让他交给你的遗嘱内容，连他也始终不知道。”

孟则晞念道：“一、立遗嘱人：陆坚；二、代理人：季全；三，立遗嘱原因……”

“是。”

对孟则晞的每一句话，陆坚都清楚地予以肯定的回应。

季全站在旁边听着，神色越来越疑惑着急，不时地看看孟则晞，再看看陆坚，仿佛疑惑什么事项被漏掉了一样。

终于，一个名字在遗嘱将要结束的时候被孟则晞念出，季全跟着便松了一口气。

这个名字是，陆以承。

然而，听着这个名字后面的条款，季全舒展的脸色很快又变得更加疑惑，终于忍不住低声叫道：“老爷……”

陆坚抬了抬手，示意季全不要多言。

最后，陆坚在落款处按上了指纹，缓缓松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孟……”陆坚有些犹豫。

“孟则晞。”

“孟则晞！”陆坚嘴角浮出了一个平和温暖的笑：“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一些躺在病榻上的病人无法亲自到公证处办理公证，公证人便到病床前为他们办理，孟则晞虽然是第一次办理这样的委托，但这样的例子她早已听说过。

陆坚缓缓地摇头：“谢谢你在我最后的时间里……陪着我……总算……不是一个人……”

孟则晞的鼻中一酸，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病房门口。

她知道，陆坚在等人，虽不知道他在等的是谁，却也不由得对这人隐隐生出了失望与不满。

“医生，我们需要……”

孟则晞的话还未说完，监护仪的报警灯忽然亮了起来。

陆坚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只是看着孟则晞十分缓慢而有力地道：“我另外拜托你的那件事……”

“抱歉，我不能……”

医生已经到了病床前，一面通过呼叫器通知外面：“301号房病人生命体征出现异常。”一面对孟则晞等道：“病人需要进行抢救，麻烦你们到观察区！”

“你能答应吗？”

孟则晞看着陆坚充满希望的目光，拒绝的话无法再出口，只是缓慢而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走出病房，孟则晞一下子便怔在了那里。

莫非……

这就是陆坚等的人？

——就是这个不到三个小时之前，她还一字一顿地告诉姗姗再也不想见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