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把字练漂亮，每个月给读大学的你写一封信，寄点生活费，如果她还跑得动的话，她会和孩子们一起踢足球，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运动。欢儿，你妈妈虽然是农民出身，学历也不高，但她并不比任何人差啊，为什么会碰上你爸爸啊，女人并不是被男人养着才幸福，她们也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追求，而不是做被关在华丽牢笼里的囚鸟，期待有人探望。”

勾欢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姨三十几岁了不管外公外婆怎么催就是不成家，母亲的婚姻生活已经深深烙进她心里，她害怕成为第二个她。

有件事勾欢想确认一下：“小姨，你还记不记得我妈和我爸认识的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是一条桃红色的褶皱裙，镇上唯一的一条，我永远不会忘，姐姐穿上后有多美。”

勾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餐厅坐上回家的车的，杨珏林的话应该是定心丸，按理说她应该不再操心父母的事，可她的心为什么更不平静了？

“我邻居家的女儿哟，现在天天和老公闹离婚，吵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你说丢不丢人？”

几个跳完广场舞的大妈挤上公交车，站在勾欢旁边大声讨论，整个车厢都是她们的声音。

“都结婚了还离什么婚，男方对她不好吗？”

“听说婆媳关系处得不好。孩子都两个月了，男方不想离，女方闹着要离，你说这女的真不懂事，服个软熬几年就好了，离了婚的女人能干什么，都没男人接盘。”

“可不是嘛，我表舅的女儿，孩子都十几岁了，发现老公出轨硬要离婚，现在好了，一大把年纪在超市当保洁员，还要供上大学的娃娃读书。守着空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不是自己作嘛。”

“我女儿要是敢提离婚我非揍死她，谈恋爱的时候情意绵绵的，结婚就变样了，毕竟是过日子，凑合两年就好了，被赶回娘家多丢人，简直让人笑话。”

大妈刺耳的声音萦绕在勾欢耳边，她眉头微微皱起，恨不得把几人的嘴堵上。几人还讨论得津津有味，勾欢心如乱麻无心再听，开始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

离了婚母亲就真的自由了吗？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旖旎风光绕城，盛世美景享受的能有几人？

勾欢茫然的回家，就像人生失去了方向，她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一个烟灰缸朝她飞来，砸到门上，啪的四分五裂。

“臭婆娘，你敢和老子离婚！你惦记老子的钱你一分都得不到！我弄死你！”勾华平抓着杨珏兰的头发将她脑袋抵在墙上，殷红的血顺着她脸颊流下。

杨珏兰戴着的围裙被撕一道口子，血滴在猥琐上，如同开放的花，一朵又一朵。

勾华平表情狰狞，暴怒的双眼圆睁，抬起另一只手扇了杨珏兰一耳光：“贱人，到底是谁给你洗脑要和老子离婚？老子养你这么多年，就是畜牲也会报恩，你敢私下阴老子？老子告诉你，离婚你一分钱都别想得，你滚外面当鸡！”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杨珏兰灰白的眸子泛起怒意，抓住勾华平的手狠狠咬下去，血嗤的冒出来。勾华平咆哮一声，抽手又要扇她。

“别打我妈！”勾欢飞踹在勾华平腰上，力道之大，足足把他从电视柜旁踹翻到沙发上。

勾欢愣了一下，被自己的举动吓着。

勾华平蜷缩在沙发上呻yín，看清勾欢后怒骂：“养你妈的两个狗东西！”

勾欢没搭理他，俯身扶杨珏兰：“妈，我们上医院。”

“我没事，不要慌……”杨珏兰目光凝聚在勾欢身后，忽的抱住她转身将她护住。

“我砍死你们两个狗东西！”勾华平抓着菜刀张牙舞爪的朝她们砍下。

“妈！”

一道白光在屋里扩散开，挂在墙上的时钟秒针卡住，泛着寒光的刀在杨珏兰后脑勺顿住，勾华平狰狞的表情也僵住。杨珏兰还保持着抱勾欢的姿势，睫毛微颤，身体一动不动。

“付零？”勾欢从杨珏兰怀里钻出来，看着凭空出现的男人。

付零走过来将手覆在杨珏兰脸上，后者脸上的血竟慢慢倒流回伤口里，额头的伤口又缓缓愈合，看不出一点痕迹。付零回头看勾华平，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手随意一挥，菜刀就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啪的碎成粉末。

他比了个古怪的手势，淡淡的白烟从杨珏兰和勾华平额头冒出来，他们仍旧一动不动。

“你干什么？”勾欢惊魂未定，双腿发软站不起来，瘫坐在地上。

“把他们的记忆抹掉，不然你还想他们打一场吗？”

“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付零没有答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满屋的纸屑。

“我爸看到我写的离婚协议以为是我妈安排的？”勾欢猜出其中缘故，握拳猛地一锤地面，“该死！”

“我告诉过你，强改命数每一步都要谨慎，你可知你写的一张纸差点害死杨珏兰。”

“我不是故意的，我写的只是一份很普通的离婚协议，没有分割我爸任何利益，他为什么会暴跳如雷？他简直是个疯子！”

“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有的故土战火纷飞，连温饱都难以解决；有的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有的天生残疾生活不能自理。你也不幸，但也万幸，勾华平虽然性格偏激，但他好歹挣钱养一家人，杨珏兰更是疼你，相比之下，你还觉得可悲吗？”

勾欢咬牙：“可是这些都不该是我妈受侮辱的理由！”

“所有完美的东西只在童话里出现，得到一样，必然会失去一样，杨珏兰婚姻不幸，但她有你，一个爱她胜过自己生命的女儿。”

勾欢撑着身体爬到付零身边跪下，眼里含泪：“我想请你帮我回到旧时空，我爸妈今天如履薄冰的关系一定有昔年因果，我想回去找出他们之间的问题，改善他们的关系。”

付零眉头微皱：“杨珏林已经告诉你一年后勾华平和杨珏兰就会离婚，你为什么还要掺合？”

“不，我不要他们离婚。”勾欢苦笑着摇头，“现在的社会对女性太苛刻，离婚的女人会受到嘲笑，届时我妈还是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她有她的梦，她成就了我，我也想帮她实现她的梦，她是红尘中的百合，不该因为别人的错受人鄙夷。我不但弱小，而且胆小，我贪恋活着的滋味，不想从这个世界消失。解救我妈最好的办法就是修复她和我爸的关系，到时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好。”

“如果你改善不了他们的关系呢？”付零冷声追问。

“小姨说我爸我妈曾离过婚，后来我妈偷户口本和我爸复婚，他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我想去看看。”

付零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你妈复婚是……”

话未说完，付零脸色忽的苍白，张嘴哇的吐出一口血，身体无力的跌跪在地。

“你怎么了？”勾欢起身扶他。

他摆摆手：“无恙，只是私自篡改凡人命数受到反噬。”说罢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付零脸色白得接近透明，依稀可见淡蓝色的血管在脸皮下跳动，他单手撑地，双眼微眯随时可能昏过去。

“你不会死在我家吧？”勾欢小心翼翼的问。

付零白她一眼，冷哼：“我是不死人，而且雌雄同体，你若有幸再活二十年，兴许能见到我是女人的模样。”

勾欢嘴角微微抽动，下意识的松开付零，微微退了几步。

“怕了？”付零一眼看穿勾欢在想什么，琥珀色的瞳孔没有流露出情绪。

“我给你倒杯水。”勾欢知道付零能看透自己在想什么，尴尬的连忙转移话题。

“不用。”付零缓过气，缓缓站起来坐到沙发上，双手比了几个奇怪的手势，指尖泛起光芒，蓝光纵横交错形成一个明亮的图案，图案在半空中转动，绚丽至极。

图案在半空见风就长，短短几秒钟就占满客厅，翻转几圈后陡然消失，蓝光一闪而逝。

“我已打开时空隧道，你随时可以穿越，要怎么做你自己计划，还是要提醒你，你的每一个决定，可能会改变时光轴，甚至害死你自己，一定要谨慎。”

“那一脚很帅，就像小说里的女侠。”付零补充一句。

勾欢面露尴尬，不知该怎么答。

施法后付零的脸色更难看，他缓缓吐一口浊气，身影如鬼魅消失在屋里，就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卡住的秒针又开始转动，勾华平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清醒过来，身体失控摔在杨珏兰身上。

“爸，妈，你们干嘛呢？”勾欢极力控制刚才惊吓过度后发抖的双腿，故作茫然的问。

“我不是在看电视吗？好端端的怎么摔了？”

“欢儿回来了，要吃东西吗？”

“不了我有点累，先休息了。”勾欢溜回房间，躺在床上开始聚神想杨珏兰。

这次她清晰的感觉到一道电流闪电般穿过她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