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始终一声不吭，我父亲饶有一副想撬开我的嘴巴，让我说清楚心里想法的架势。

僵持了半晌，钟淑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自以为聪明的替我回答。

“我看唐家不见得能接纳鹿兮兮了，和傅庭安扯上关系，不止是唐家，我们也惹不起。我看傅庭安对鹿兮兮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贸贸然出现。就是上回云海的项目，老鹿你放下脸找了他多少回，我也没见他有任何回应……”她顿了顿，忽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语气也跟着柔了几个度，“不然这样，兮兮，你嫁给傅庭安，我们也好……”

她说得倒是轻巧，完全不过脑子。

嫁给傅庭安，我凭什么？我有自知之明。再者钟淑琴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傅庭安对我有感情的？哦，不对，是有，只是和她想的不一样。

傅庭安恨我。

恨也算一种感情不是。

可笑的是，钟淑琴说完，我父亲真的陷入了一阵沉思，竟然有点赞同她的说法。

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他如果真想娶我，何必等到现在，早在五年前……”

我没把话说完，因为大家心知肚明五年前发生过什么，很难以启齿。

鹿悠悠一脸讥诮地嘀咕了一句：“我看傅哥也不会娶你这种女人。”声音很小，钟淑琴还是听见了，侧目瞪了鹿悠悠一眼，继续给我洗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兮兮，为了鹿氏，为了你父亲，为了这个家，你……”

钟淑琴就跟个聋子一样，完全不听我说话，既然她这样，我也没必要留什么情面。

“呵，要嫁你嫁，你不是最会勾引男人嘛？拿出你以前的手段，你能行的，钟女士。”

“鹿兮兮！”

我父亲扬手就想抽我一巴掌，但扬在半空中，又忍了回去。出于什么，我可不清楚，反正不是怜惜和疼爱。因为他的目光太冷，没有一丝丝感情可言。

这种话怕是戳到了钟淑琴心窝子，她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只是怒视了我几秒，又扬起了一抹笑意。

不徐不慢地回。

“兮兮，我好歹是长辈，你说这种话，真的像没有教养……啧，你看我这记性，你就是没用教养，因为你不把我当母亲，没有母亲教，当然……啊……鹿兮兮，你敢打我！”

这一巴掌我早就想还给她了，此刻我庆幸自己最近忙到没空剪指甲，不过一时，钟淑琴脸颊就泛起了几道十分明显的指甲印，掺着点血。

“我打你怎么了？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真能一刀子捅死你。”

这话是发自我内心的，我原本也能有个正常的家，全被她一手毁了。能叫她一声‘钟女士’，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鹿悠悠见状想替钟淑琴扇回来，只是被钟淑琴拦住了。退一万步，她再作威作福，这个家还是我父亲当家，我父亲都没动手，她哪轻举妄动？她只能用更恶毒的语言报复。

“你大可以杀了我，你也不是没杀过人，你母亲不就是被你放火烧死的吗……”

“淑琴！”

我母亲去世，是鹿家最大的禁忌。我父亲打断了钟淑琴，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而我，也顿在了原地，突然之间，觉得呼吸都是酸涩的。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一根根扎进我的心脏。

深吸了一口气，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是努力装得再平静，都难掩其中的颤抖。

“烧死她的人，是你！”

“我？哈哈哈哈，鹿兮兮，随你怎么说吧。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会放过的杀人犯，我们其实也不会指望你什么。倒是你，再气再不服，我能进鹿家，也是拖了你的福！”

“都给我闭嘴！”

我父亲挡在了我和钟淑琴之间，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咬牙一字一顿。

“鹿兮兮，不想清楚，别想再回这个家！”

他赶我走，恨不得我立马消失。

也好，也省得我绞尽脑汁想借口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无声的笑了，谁稀罕？麻木地点了点头，我自认为十分洒脱地冲出了家门。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才出来不到一分钟，天空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打湿了我的头发、衣服，也落进了我的心。

我回想起了二十年前，我母亲去世的那天。

钟淑琴趾高气昂地牵着只有三岁的鹿悠悠登堂入室，我父亲默认，她们逼我母亲。我只记得我母亲在哭，说了些什么，全忘了。

那会儿我也小，什么都不懂。我母亲给了我一只玩偶，强忍着哽咽哄我到正厅玩，她答应我，很快就下来陪我。

我信了。

只是等了好久好久，她都没再出现。

她们争吵的房间，燃起了大火。

可从里面出来的，只有钟淑琴和鹿悠悠。我不敢想象，困在里面的母亲，一寸寸被大火吞噬时，是多么的痛苦。

谁都说是意外。

我不信。

我没有证据，还被钟淑琴反咬一口。她义愤填膺地告诉我父亲，看到有人放火，那个人，就是我。

我才六岁而已，无力反驳，只有没半点作用的眼泪。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因为委屈，还是失去母亲太伤心，或是我亲生父亲的不信任。

我父亲没有追究，压下了一切。

他当然会这么做，不管火是谁放的，他都如愿以偿的将钟淑琴娶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