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队员向林昱说起了三猴子的事迹，语气中含了几分敬意：“我们也敬他讲信用够义气，没怎么难为他，要他清退赃物就放他回去了。他也确实守信，安分了好一阵子，这一回也不知是不是他……”

“是不是，找到人问问就知道了。”

因有警局的车子，很快就到了三猴子家。一座简陋的砖瓦房，瓦顶生草，墙灰脱落，木窗格子残缺不全。屋内黑洞洞的，听不出有人的动静。一人朝内高喊了几声“有人在吗”皆无回应。

“进去看看。”林昱挥手。一人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竟开了。众人摸进屋内四下扫视，不见其他异常，却也不见有人。

“奇怪了。”一人道：“三猴子的老母腿脚不灵便，几乎不出门，这个点钟竟然不在，会去哪呢？”

“搜一搜，看是否有可疑线索。”林昱下令，众人立即四散开去，到处查看。

不多时，内室有人叫道：“这里掉了一只鞋！”

林昱闻声几步跨进，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咳数声。那人将鞋子递到他面前，又指着捡拾的方向，禀道：“在床边发现的鞋子，看上去当是老阿婆穿的布鞋，像匆忙间掉落的，来不及捡走。”

“没错，这里有道拖痕，延续到房外。”另一人蹲在地上察看，此时也有了发现。

“去隔壁问问，听到什么没有？”林昱吩咐一名队员，那人飞奔出去，不多时跑了回来，回说：

“隔壁住的一家老阿婆，耳朵背得很，跟她说话都吃力。再过去一户，说三猴子昨天下午出去了就没见着回来。走的时候脸色很差，那人家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回答。那人知他往日底细，以为又去做坏事，就没再理会了。”

林昱沉吟，朝屋外看了看。这破败的房子外只通一条狭窄的泥路，若是有人来去定不至于无人瞧见。方泽浠的笔记是在中午时候丢的，三猴子却是昨天下午就走了，这期间他定是在某个地方呆着，或者说他是不得不在那个地方呆着。可是，他腿脚不便的老母呢？她又去了哪里？这疑问一个未解，又现一个，一时间他也无甚头绪，但敏锐的直觉让他认定，三猴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掏出警署给的名单，上头还有几个人名，为避免遗漏，他安排给巡防队员前去探访。自己则回到了竹竿住所。

竹竿正蹲在台阶上对着破得不成样子的大门唉声叹气，看来今晚他得体验一把夜不闭户的感觉了。冷不丁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皮靴，他吃了一惊，抬头去看，却被一把花花绿绿的钞票挡了视线。

“算是赔你大门的。”那把钞票塞进了他的手里，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林昱。

竹竿跳了起来，钞票都不敢接，沙拉拉飘了一地：“爷，您怎的又回了？”

林昱面冷心直，不似白树那般能打趣绕弯，见他如此也不解释，只道：“我只来赔偿你罢了。”

竹竿惊疑不定的盯他良久，才嘿嘿笑道：“平日里那些黑腿子（警察）砸坏就砸坏了，哪会来给小老百姓赔偿的。爷，您跟他们不一样，小的，小的收！”说罢，他俯身将地上的钞票捡起，揣进怀中，搓着手，又道：“爷，您可找到三猴子了？”

“没有。”

“没有？”竹竿有些意外：“他不在家？”

“他家一个人也没有。”

“什么？”竹竿更惊，一双小眼瞪得翻倍大：“他老母腿走不动，出不了门，怎会不在？真是奇了怪了。”

“我来还想问你，你听谁说起，有人找他做活的？”

“这个……”竹竿表情略僵，撇开脸去，眼珠子转了几转，才道：“唉，不瞒这位爷，起初，这桩买卖是找我的，所以我才晓得。”

“找你？”林昱一惊：“那你方才怎么不说？”

“小的不是怕惹麻烦么……”竹竿挠了挠头，赔笑道：“不过，爷不是那些黑腿子，小的愿意跟您说实话。前几天，马栏桥头的老耿来找小的，那老家伙混道上的，黑白事情知道得多，在杏安人脉也算广，一般有人要找道上的人做事，都找他牵线。”

“老耿那天就找小的出去，说有个客人想找个手脚利落头脑机灵的去盯人。小的当时身子不爽，已是不想接活，却又好奇，便多问他几句。他说，盯的是个外地来的，像是新派的读书人，成天穿着洋服，戴个金边眼镜什么的。”

“我说盯那种人干嘛呢？老耿也不知道，说那个客人说只管跟着，不管去哪都必须跟着。这种活看着简单，其实最烦人，走不走，动不敢动，还得躲躲藏藏，提防被人发现，嗨，我可不干这种累活。我就跟老耿说，我最近老是肚子疼，要是去哪户人家摸点什么出来，几分钟工夫的事还成，这种盯人跟踪的，真是没办法。老耿说，这是大买卖，客人说，若是做得好，愿意先给二十个大洋，事成后再付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