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舟在海面荡着，慢慢悠悠，看起来与普通渔船没什么区别。一张网抛在水里，任凭海水冲刷，旁边的三个“渔人”里却只有一个黑炭似的的壮汉在看着网里到底有多少鱼进来。

林宁眺望远方，看着一架小船靠近珠光宝气的海商船队，上头的人登了船。看着不久之后海商船队转了向，向着西方开去。林宁不禁蹙眉：“首领，赵锐上了哈米尔的船。”

金全端坐在船尾，只略点头，看起来并不意外。

林宁不禁问：“首领都知道？难怪首领教我们在这边等。”他们早早就架了渔舟出来，却不靠近苏吉丹的海岸，而是在看到那亮光闪闪的哈氏海商队之后就停下了，做出打渔的样子。之前林宁还奇怪，如今见赵锐被从人从苏吉丹送出来，上了哈氏的船，才明白了金全的举动，“这么说，曹氏出事，都是哈氏算计的？”不然，要怎么解释哈氏这么巧，就专门等在了这里？

金全暼了林宁一眼，不言。

罗典倒是大大咧咧的，一边把网捞上来，一边说：“首领有啥不知道的？还有咱们首领看不破的局？”

金全不置可否，微合双眸：“把我送上岸，之后你们就回去吧，把我的安排都传下去。”

“那怎么行？”林宁不赞同，“首领你怎么可以轻身涉险？还是让罗典跟着的好！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罗典见金全没搭理林宁，忙拉了拉林宁的衣裳，教他不要再违背首领。自己故意大声嚷嚷：“嘿，首领，这鱼还不错！一会你带上岸两条？”

金全失笑：“我带上去干什么？还能有地方让我做熟了吃？你们带回去就是了。”

渔舟荡漾着，比王子右载着赵锐出来的那架小船慢得多，晃晃荡荡的到了夜晚才靠岸。海面全被夜染成了墨色，与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相映。尽管林宁不愿意，还是只能看着金全独自上岸。背着弓，握着枪，金全腾跃几次，就成了白沙海岸上的一个小黑点，再过一会，便彻底消失。

金全也是头一次来到苏吉丹。尽管，黑风岛与苏吉丹海盗，有仇。杜清流差点被苏吉丹海盗害死这件事，可都在黑风岛众人的心里头记着呢！故而，这次金全带着人来，并没有任何一个反对的，反而摩拳擦掌，势要给苏吉丹海盗一个好看！

几乎要一头扎进山里去，金全才停下，望着不远处灯火井然的寨子。与前一夜赵锐所见的黑暗无声不同，即便已经很晚了，寨子里也还热闹得很。篝火燃得旺旺的，有男男女女的围着载歌载舞，似乎在欢庆什么。瞧着架势，一点都不在意赵锐是不是跑了。

金全小心绕过寨子的警哨，沿着黑暗进到里面去。树屋高高在头顶，金全一时失了主意，不知道到底曹令如在什么地方。直到看到一队人，端着众多的食物向山里走去，金全才跟了上去。会拿如此多的食物，显然是给众多的人送去的，此时此地，唯一的可能便是送给做了俘虏的曹氏海商队的人。

进山不久，越过丛丛林莽，直达一个山洞。洞口被用栅栏隔着，用粗粗的锁链捆搏在一起，门口十来个守卫。送食物的人先把守卫们的分过去，再把剩下的食物顺着栅栏的间隙向山洞里丢。山洞里传来人声，勉强还能听出来秩序，曹氏的人至少还没散，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

“啧，不是说他们的纲首、副纲什么的都不在吗？怎么还不乱？”有送食物的人抱怨。

“还不是那个方为！他不是船老大嘛！这帮船员可不都听他的！”守卫回答，撇嘴，“那个王子右给的什么信！还说曹氏船员群龙无首，一定会乱。说方为被曹令如嫌弃，不肯重用，一定不会替曹令如做事。结果呢？真是没用！”

“我就说，这些宋人都信不过！偏偏首领还不听！非要跟宋人合作！”送食物的不满。

“少说两句！首领也是咱们能议论的？要不是……”守卫含糊了一个词，“等着吧，待宫里那位没了，继位的定然是咱们首领！且容那……嚣张些日子！”

金全的马来语算不上精通，不过是在杜清流中毒之后学了些，也是憋着劲要给杜清流解毒，之后报仇。不过他这半吊子的马来语，虽说不能字字句句都明白，也足够他听懂大致的意思了。王子右背叛曹令如，出卖曹氏海商队给苏吉丹人；方为虽然对曹令如有意见，但到底忠于曹氏，故而能约束船员。至于巴利多的身份，金全倒是早就知道的，苏吉丹的大王子，可惜不被苏吉丹国王看中，反而是处于半流放的状态。巴利多野心却不小，怎么可能甘于如此？于是一边组织了人手做海盗劫掠，大肆敛财，一边联系他觉得能够借势的人，增加将来夺位的筹码。

不过对于现在的金全来说，最重要的却是曹令如不在这里。继续跟着送食物的人回到山寨，金全彻底潜伏下来，等待山寨的喧嚣过去。

夜已深沉，篝火渐弱，山寨才彻底安静下来。金全注意到，凡是有苏吉丹人进去的树屋，门外都是空空的；而所有不曾有苏吉丹人出入的树屋，门口都有人守着。金全这才判断，这些门口有人守着的树屋里怕是关的都是曹氏海商队的人。他谨慎的避开守卫的人，攀在树上，一间间树屋的查探过去，见到了沙罗、见到了元季卿，最后，才找到曹令如。

一个金全从未见过的曹令如。

缩在椅子上，发丝有些松散，头上的碧玉梳歪堕在一旁，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在端直挺拔，反而笼着一层灰暗。她的目光呆呆的，眼睑下的青黑哪怕在黑暗中也如此明显，更显得脸色一片惨淡的白。像是在自我惩罚一般，分明有床可以睡，曹令如却只守着椅子，恨不得要把自己蜷成一团。

“曹娘子，可真教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