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夜的时间，威海神舟上迎来了不少或自荐，或荐人的，索要的报酬都不少。曹令如冷眼看着，也不急着给钱，只教人过来考察验证。不需要别人，曹令如就拿着金全曾经教给她的关于牵星术的东西，几个问题就问出了根底。曹令如笑着吩咐，将人丢到海里去，不要脏了威海神舟。

此举之后，再想来曹令如这边骗钱的，就得掂量掂量了。曹令如也不想做恶人，她在泉州的时候向来讲究“和气生财”。然而出来之后才知道，这些外番的陌生人是多么的会看人欺人。若她是个男人也罢了，只因为她的女娘，就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上门来。三佛齐朝廷上下的举动，已经足够她看出来了。也是从三佛齐官员直接来要人这件事，她才懂得了，以前讲究万事留余地，就不该对这些欺软怕硬的番人用！

晨星挂上高空，太阳悄然隐在海面之下，却也已经开始散出光芒，教海上天色的颜色都跟着浅淡起来。一条金红的弧线微微露在翻涌的海浪之上，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曹令如揉揉眉心，驱散心头疲意，教人把眼前还在舌灿莲花的骗子给丢海里去。随着噗通一声，这已经是曹令如丢下去的第十三个人了。辰时将至，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来做威海神舟的火长。

沙罗在旁边看得心疼，想劝劝曹令如，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纲首！”王子右人还在码头上，就忍不住喊起来，一身胖胖的软肉随着他的奔跑颤巍巍的。他直奔船舷，用对他来说少见的灵活窜到了船上，直冲进船楼。见着曹令如时，他脸上喜色根本平不下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纲，纲首！有火长了！”

“火长？”曹令如直接站起，少见的失态，“在哪里？”

“在，在在……”一停下来，王子右的气就顶了，能说完最开始的一句话已经不错，后面半天话都说不利索，只能压着喘，脸色都快憋青了。

曹令如简直哭笑不得：“沙叔叔，赶紧给王杂事倒杯水，教他顺顺气。虽然着急，也不至于如此。待王杂事喘匀了再说。”

王子右喝了水，倒了气，才终于能够说话：“纲首，您这在船上等着人送信儿，我惦记着我也不能闲着不是？就在三佛齐里头到处转转，琢磨着要是能遇到熟人，没准儿能得点靠得住的消息。”

曹令如笑而不语，只教沙罗再给王子右倒茶喝，等着王子右往下说。

“可不就是我运气好！”王子右说到这里，便开心起来，“居然给我打听到了一个本事极好的火长的消息！就在三佛齐，还没跟任何船！这人我是知道的，以前跑过不少次远途，大食、大秦都去过！”

“这倒是很好。”曹令如颔首，“不知人在何处？我可以亲自去请。”

王子右听了这话，倒显出几分为难的意思：“这个……纲首，这人，不是我宋人……”

曹令如愣了一下，立刻笑了：“罢了，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什么是不是宋人？能有个合适的火长就是了！我曹氏本就理应来者不拘！”说完还看了一眼沙罗，意思明确得很。沙罗本也是大食人，那又怎样？在曹氏依旧是除了曹海和她以外最值得信任也最有话语权的。

王子右却没因为曹令如的话而展颜，还是有些烦愁：“这人，是大秦人……”、

大秦人。他们才刚跟大秦人打了一架，闹了一场，想要雇个心无芥蒂的大秦人可不容易。

曹令如琢磨半晌，果然还是摇头：“那便算了。若是怀有二心，再将我们的船引到别处去，还不如在三佛齐多停留一段时间慢慢寻找……”或者等风头过了，能再请金全回来才是最好的。

“二心不会有！”王子右忙摆手分辩，“虽是大秦人，却是个奴隶。”

曹令如还没说话，一旁的沙罗倒是恼了：“王子右，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你这一句一句的往外蹦，是折腾到什么时候？”

曹令如忍不住笑，安抚沙罗：“沙叔叔不必如此，到底是王杂事谨慎，才说得慢了些。也是我着急了。后头我也不再插话，就请王杂事全都说出来好了。”轻睨着王子右，唇畔笑容却没下去过，“王杂事只管慢慢说。”

王子右擦擦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刚刚跑出来的，还是被曹令如那一眼看的，赔着笑，还是一副笑弥勒的模样：“这人是大秦的奴隶，具体的我也说不明白。不过似乎大秦那边也似咱们大宋，也不全是一个族的，他们甚至还有别的番国的，都被大秦统治。大秦人以前都是蓄奴的，现在虽说没以前那么野蛮了，但将战俘当做奴隶之类的事情也是有的。这个据说原本就是战俘，不过能力出众，故而在大秦的海船上当火长。”

当然，大秦的火长也不教火长，地位也跟大宋的不同，只凭这人是奴隶一条，就知道地位低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是利用他的一身本事罢了。

不过这些也就罢了，真正麻烦的乃是，这个奴隶，在大秦人的拍卖名单上。

那一场混战，曹令如逼令昆图斯的大秦人离开三佛齐。然而大秦船队走了，昆图斯自己却留下了，只有随身的二十护卫，以及一架小船。任谁都知道船队一定在外海等着，但昆图斯并没留多少人，曹令如又没了金全和黑风岛的海盗维护，只能暂且默认下来。

昆图斯留在三佛齐，要做的事倒是简单，举办一场拍卖，将他船上最值钱的一些东西卖出去。之前在泉州的时候他倒是也想办一场拍卖，然而被市舶使李尧给拒绝了。李尧说得明白，大宋的拍卖都是官府举办，乃是查没罪官的家资或者欠款抵债者的家产，从来没开过私人拍卖的先例。其实说来，在大宋私人拍卖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罢了。但无论如何，大宋总不会教外番人开这种先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