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眉眼轻轻拢起一些，双手扶着三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还没尝味道，就已经感觉有一股甜腻在嗓子眼儿。

“嗯……”姜一想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下来，“佟先生，可能，我属于我这个年龄里，比较奇葩的那一个！我……不喜欢喝奶茶！”

姜一说完又觉得有些尴尬，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不过谢谢，请问……请问能送我回家么？要是不方便，请帮我开一下车门，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个行为奇怪诡异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按道理，他们就见过一次，没什么交集，他今晚的行为实在让她匪夷所思。

佟珒山的手在方向盘上叩了几下，他的手背上经络纵横，十分好看。

他手上的皮肤并不细嫩，上面的纹路细细交错，延伸到手腕，赏心悦目。

不过，他说起话来，语气就没那么和善了。

“要我帮你插吸管？”

“那不用了！我自己来！”姜一刚冷静些，又被他一句话弄得有些慌。

她急忙忙抽出一根吸管随便插进一杯奶茶里。

她现在没什么心思东挑西拣的，远离尴尬才是正事，还选什么口味？

“佟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实在不想耽误时间，直奔主题地问。

车子挡风玻璃外面，行人已经渐渐少起来，姜一也并不觉得佟珒山是一个闲得发慌的人。

佟珒山手上的动作倏地停下，他眼角的余光落在她的脸上，清透的皮肤白里透红。

姜家的人对她糟糕透顶，她脸上竟不见半点受过委屈和欺凌的痕迹。

若是好生养着，她便是远离凡俗的姑娘，不沾染世俗。

“想念哪所大学？”佟珒山发动车子，调头往姜家的方向开去。

姜一心里咯噔一声，他这个问题在她意料之外。

不过，一个艺术学院的名字第一时间闪过她脑海。

从小到大所有老师里，夸她最多的便是美术老师。

她所有累积的信心，都是从绘画来的。

所以，她想去艺术学院。

可她不愿意告诉佟珒山。

她把奶茶妹捏在手里，杯子被她捏得变形。

“反正不是央城的大学，我都OK！”

佟珒山没再的吭声。

车子在十分钟后停到姜家别墅小区门口，姜一对这个男人奇怪的举动实在想不透。

不过，她把剩下两杯原封不动的奶茶塞回佟珒山手里。

“谢谢你！”姜一半咬着吸管想起外婆，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佟先生，我可不可以提一个不情之请？”

佟家大门守卫森严，她上次能去看外婆是因为外婆生病。

以后，她是绝对没什么机会进去佟家大门的。

既然老天爷要把佟珒山送到她身边来，那……

“你说。”佟珒山把奶茶放到手边的凹槽里。

他倒想看看，这丫头准备怎么开口让他允许她随时光明正大进出佟家。

姜一纠结的时候最喜欢掰手指头。

她两只手搅动在一起反复折磨彼此足足三分钟，才终于松了口气：“我外婆她年纪大了，本来早就不应该工作，可是她宁愿在佟家干活，也不想回去跟舅舅舅妈住在一起！她人老了，容易生病，舅舅舅妈的孩子跟她又没什么感情，我……我很想多陪陪她，可我进不去佟家的门……”

姜一说着说着，喉咙开始发紧，越来越干，难受得很。

“所以？”佟珒山明知故问，“你要我做什么？”

姜一眼睛立刻亮起来，她猛抬头看着佟珒山：“可以吗？”

她额头饱满，下巴圆圆的，脸颊略微有些肉嘟嘟的，像是还没褪去婴儿肥。

其实，她一六二的身高，才不到九十斤。

姜一这眼瞪过去，佟珒山本来一脸的严肃立刻褪去了。

“你说！”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磨了磨。

“我高考前，还有两三次假期，想去陪陪外婆。”姜一生怕佟珒山拒绝。

她只见过他两次，虽然他没做什么让她害怕的事，但是她对他性格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可以吗？”姜一紧张到极致，搅动手指的动作却停了。

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万一被拒绝，就……

就太丢人了。

她知道佟珒山是说得上话的，即便她对车不熟，但也知道他这座驾价值不菲。

他在佟家的身份，不会普通。

佟珒山扫了眼她搅在一起的手指：“高考完再说，佟家不会亏待你外婆，更不会让她带病干活！”

果然，还是拒绝了！

姜一也没失望，她开口之前就料到会被拒绝。

所以她再次道谢，拉开车门下去了。

她手里抱着书，在进姜家小别墅的门之前，她把还剩三分之二的奶茶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姜老太太脾气怪异，姜一不想被她抓住逼逼叨的机会。

只是事与愿违。

姜一刚开门进去，就听到沙发处有人在吼。

“今天晚了十几分钟，做什么去了？”姜老太太声音尖刻，她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地戳了几下。

姜一身子一僵，缓步走过去。

“我现在去洗衣服。”

她并不准备跟姜老太太磨叽，磨叽再多，她该做的事也一样不会少。

“跟你那个死了的妈一个德行，偷偷摸摸，不干不净的！成天在外面裹男人！”姜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眠时间短。

她每天都要等着姜一晚自习回来之后，守着她把全家人的衣服都洗干净才上楼睡觉。

姜家连同佣人一并也十来号了，他们的衣服，通通都算在姜一头上。

一旦姜一有所怠慢，姜老太太便用自己的方式，让姜一后悔。

姜一停住脚，把书抱紧：“不要说我妈妈！”

“怎么还说不得了？丢人的事她都做了，人也死了，有什么说不得的？”姜老太太阴阳怪气的，也不留丝毫情面。

她花白的发间，别着一朵鲜红的花。

姜一把书摔到地上，转身回到沙发边。

她双手按住沙发靠背：“我妈品行端正，没做什么值得别人戳脊梁骨的事！倒是你人老了，给自己积点德，以后到了下面，才少受点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