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光低头无言。

等上楼的之后，宋微光才看到姜菲也来了。

姜菲换了一身衣服，画了个淡妆，宋微光有些欣慰，她记忆里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姜菲看到宋微光，连招呼都没有跟她打一个，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直接落在了卓司航的脸上。

速度快到宋微光和卓司航都没有反应过来。

卓司航偏着头，楞了半秒才用手摸了一下嘴角。

下一秒，宋微光清晰的看到卓司航手指上的血迹，她大惊，忙拉住姜菲，“姜菲你干什么！”

姜菲此时怒瞪着卓司航，龇牙咧嘴的冲着卓司航嚷嚷，“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我妈要是有什么事，老娘弄死你！”

卓司航用舌尖顶了顶嘴角，“嘶……”

姜菲这是下了狠手。

卓司航没说话，他冷冷的盯着姜菲，看着姜菲准备再次伸手打他，继而被宋微光拦下。

护士匆忙的跑过来，“这里是医院，你们在闹什么！”

姜菲冷笑了一声，“宋微光，这就是你的丈夫！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刚来了个男人，在病房跟我妈大吵了一架，我妈一口气没上来，这会儿还在抢救。听说这一切都是败你老公所赐？”

电光火石间，宋微光立马反应过来了。

一定是刚刚孟泽林。

她看到孟泽林的时候，应该是孟泽林和林苗吵完架之后。

好一个孟泽林。

宋微光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手里的保温桶瞬间掉在了地上。

“吧嗒”一声，桶里的汤洒了一地。

宋微光从未感觉到像现在这般绝望过。

孟泽林出卖她的时候没有，卓司航折磨她的时候也没有。

可眼下，林苗还在里面抢救，生死未卜。

那股子绝望深深的将她笼罩。

她没办法想象，要是林苗醒不过来，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要掐死孟泽林。

太过分了，孟泽林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是觉得她软弱可欺么。

宋微光垂泪，转身往外跑。

卓司航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宋微光的胳膊，“你要干什么！”

卓司航的情绪落到了冰点，刚刚的一巴掌算是彻底的点燃了他的怒火。

宋微光一把甩开卓司航，“我要去杀了孟泽林。”

她冲着他嘶吼，脖子上的青筋的凸了出来。

卓司航没说话，拽着宋微光的手加重了力道。

宋微光被他拽着，渐渐的浑身没了力气。

过了一会儿，医生从病房走出来，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对不起，病人没有抢救过来。”

医生的话，晴天霹雳一般劈在了宋微光的身上。

她浑身瘫软整个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卓司航赶忙托住了宋微光，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宋微光！”

他咆哮着喊着宋微光的名字，可宋微光还是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姜菲站在一旁，身体摇晃了几下，还好扶住了墙壁面才勉强站稳。

此时，护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托盘。

姜菲看了一眼，快步上前从托盘里抢过一支注射器，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拿着注射器朝卓司航的背部刺了下去。

一阵刺痛，卓司航瞬间僵直了后背。

他抱着宋微光紧紧的没有撒手。

宋微光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卓司航的车上。

夜色正浓。

宋微光晃动了一下脑袋，刚刚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林苗去世了。

在她的身旁，卓司航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有白色在纱布，在他的领口若隐若现。

宋微光直起身来，卓司航立马回头，“醒了？”

宋微光没动，只是呆呆的盯着卓司航，原来刚刚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着的事实。

“舅妈死了？”宋微光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宋微光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她赶忙打开车门跳下车。

胃部一阵痉挛，她毫无征兆的就吐了出来。

今天一天，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下一吐，几乎是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眼泪迷了眼睛，眼睛里像是灌入了异物一样刺痛。

卓司航紧跟着下了车，他站在宋微光的面前，试图伸手帮她拍拍后背，手伸到了半空中，最终还是作罢。

他紧锁着眉头，等着宋微光站直了身体才伸手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嘴。”

“不用。”

宋微光看了他一眼，随即用手背擦干眼泪转身朝住院大楼里走。

她潜意识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她的舅妈一定还在楼上，就算没有在普通病房，也一定是还在ICU。

卓司航没有跟上去。

他看着宋微光晃晃悠悠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祝雨汐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手机在裤兜里振动了好几下，他全然当做没听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祝雨汐驱车赶到医院，终于在露天的停车场里发现了卓司航的车。

祝雨汐小跑过去，显然有些慌张。

卓司航靠着车，手指夹着香烟。

祝雨汐看着一地的烟蒂，想要发作的怒火随即又憋了回去，转而一脸平静的对卓司航汇报。

“卓总，顾明宇那边查清楚了，是另外一家律所以低于孟泽林律所百分之十的价格跟他签的约。”

卓司航像没听到一般。

“卓总……”

祝雨汐有些急了，“您怎么不跟宋小姐说清楚。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宋小姐难免会将一切都怪罪在您的身上。您难道是想背这个黑锅不成么？明明您什么都没有做，现在什么都成了您的不对。”

过了半晌，卓司航才有些些许的反应，他将抽到头的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尖踩灭，“我就是要让她误会！”

卓司航勾了勾嘴角，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言喻的邪恶。

“林苗的身后事，你负责操办一下。让她风光大葬，还有……”卓司航盯着祝雨汐，一字一顿的说：“我要让孟泽林，生不如死。”

祝雨汐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手包，她最后一次见到卓司航这幅样子，还是在卓司航决定和宋微光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他说：“宋微光欠我一条命，我要加倍讨回来！”

祝雨汐张了张嘴，最终只回答到：“好的，我知道了。”

－

林苗的葬礼，宋微光固执的没有接受卓司航的好意。

当初舅舅去世的时候，宋微光手里还比较宽裕，她当时买了一块夫妻的合葬墓，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前来灵堂吊唁的亲戚不多，当初林苗算是远嫁，后来跟着丈夫一起在南江打拼，虽说生活不算优渥，但是总归是幸福的。

这天又下起了雨，姜菲和宋微光穿着黑色的裙子，两个人打着一把雨伞。

墓碑上，姜勋和林苗都带着笑意，露出白牙。

让人看着都觉得恍惚，好像两个人曾经的嬉闹声还回荡在耳边一样。

姜菲呆呆的看着墓碑，就在宋微光偷偷抹完眼泪之后，姜菲突然毫无预兆的跪了下去。

她用手抚摸着林苗的照片，终于痛哭着喊了一声“妈。”

宋微光浑身一颤，她默默的伸手揽住了姜菲的肩膀。

“妈，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没能在你有生之年当一个孝顺女儿，是我对不起你。”

宋微光紧紧的将姜菲搂在怀里，随即姜菲用力的将宋微光推开。

雨伞掉落在水泥地上，雨水毫不怜惜的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姜菲瘫坐在地上，她显得有些虚弱，可话语间还是透露这坚定。

“宋微光，我爸妈都死了。我们之间就到此结束吧！”

宋微光不解，她紧皱着眉头看着姜菲。

姜菲从小到大脾气都倔，林苗总是说她的倔脾气也不知道是像谁。

宋微光总是包容着姜菲，她任性也好，情绪化也好，在宋微光这里，都是她个性的体现。

同时，宋微光也明白，姜菲说出这番恩断义绝的话之后，便是再无转圜的可能和余地。

姜菲总归还是将林苗的死算在了宋微光的头上。

“姜菲，你听我说，舅妈的死……”

“你别说了。”姜菲伸出手打断了宋微光的话，“买墓地的钱，还有我妈治病和丧葬的钱，你给我个数目，三年之内，我肯定还清。”

宋微光想说，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可是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毕竟，林苗的死，某些程度上来说，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是她没处理好和卓司航的关系，那么孟泽林也不会狗急跳墙。

说到底，宋微光觉得，责任在她。

良久，她缓缓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远处，一颗茂盛的松树后面，卓司航举着雨伞，目睹了姜菲和宋微光‘决裂’的全过程。

宋微光起身，踉跄的转身离开，一抬头刚好对上了卓司航的目光。

卓司航阔步朝她走来，然后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

宋微光的手很凉，准确的说，此时此刻她浑身冷得在发抖，因为素颜，一张脸更加显得憔悴和惨白。

宋微光跟着卓司航走出了墓地，她才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十分冷静的看着卓司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