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家，唐素怡最烦恼的是所有人都会提及过去，以及那些她永远都无法知晓的回忆。当你说出第一个谎言的时候，日后需要千百个谎言才能圆第一个谎言。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窘迫极了。

唐素怡沉默了，有些时候谎言说得太多，她已经不懂得如何接下去。

叶琛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十指交叉在一起，低垂眼眸神色凝重地说：“对不起，那天晚上喝多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唐素怡忍不住脸颊一红，心突然跳得很厉害。那个吻热烈缠棉得几乎让她窒息，那种被吻得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有种如置身云端的快感。

可是，她绝对不会在叶琛面前承认自己的这种感觉。

“那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唐素怡唇边的笑意变得苦涩，下意识伸手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她有个小习惯，每次说谎的时候都喜欢这样玩弄自己的鬓发：“我猜是因为你喝多了，把我当作其她女人。”

果然，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叶琛的嘴唇微抿，目光有些深沉，有些迷茫，似乎还夹杂着伤感。他抬头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女人，发现她的眉目与六年前那个稚嫩的女孩神似，却又似乎很不一样。

回忆清清楚楚地在叶琛的脑海中反复涌现，曾经的唐素怡是那么的温柔和娴静，就像阳光下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莲花，清丽脱俗。她即使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钢琴前发呆，也能盛放出非凡的光彩。

然而眼前的女人，却完全没有任何昔日的影子。她倔强，坚韧，就像风雨下充满活力的野草，让人有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六年过去了，叶琛终于找到她，却又好像从没找回过她。

面对叶琛的沉默，唐素怡心里明白了几分。他果然是把她当作其她女人了，那晚才会如此失控。

静谧的空气有些苍凉，唐素怡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

“叶琛，你那天喝酒是不是因为失恋了？”唐素怡语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她一直对叶琛这个人很好奇。他有时候会很主动，有时候却很冷淡。尤其是那天晚上独自一人站在树下抽烟的落寞神情，就像独自漂浮在海里的孤舟，让人心生怜爱。

沉默许久，叶琛才把思绪扯回到眼前的女人身上，流露出无奈和痛心的表情。“有些人，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

“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的，也许某一天对方突然想明白了，就会回来。”唐素怡柔声劝慰说：“真正爱一个人，永远都不吝啬等待。”

唐素怡的笑脸在灯光下绽放耀眼的光彩，叶琛突然感到有些心酸，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住微凉的掌心。他没有说话，心却莫名地揪紧。

有些等待，从来都是最折磨人心的，因为看不到尽头。

到海市这么长时间以来，唐素怡还是第一次看到脱下冷傲伪装，神色淡泊的叶琛。他们之间不再针锋相对，像朋友般坐下来聊天，其实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你讨厌我吗？”叶琛看着隔岸的灯光，冷不防问了一句。

“其实也算不上讨厌。”对于唐素怡来说，如果真正讨厌一个人，绝对不会有机会与对方共处一桌。“只是有些时候，你总让我捉摸不透。”

叶琛苦笑了几声，不再说话。不讨厌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不算好，也不太坏。

“吃吧，这里的河鲜很不错。”说着，叶琛已经夹了一碗满的鱼肉，细心地把刺都挑了出来，放到唐素怡的面前。“你不喜欢香菜，我都挑了出来。”

“谢谢。”唐素怡拿起筷子，看着满满一碗的鱼肉，心头一暖。其实叶琛是个细心的男人，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冷冰冰的。大概只有他真心喜欢的女人，才会一直温柔以待吧。

一顿饭，两人吃得很安静和默契。回到唐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唐英年和周丽华已经睡下了，叶琛把唐素怡送到卧室门口，欲言又止。两人的卧室只隔着一条走廊，有时候在他的心中，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叶琛说完怔了怔，似乎对这个不情之请感到意外。

不知为什么，叶琛温柔的语气让唐素怡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抬头对上了他明亮的双眸，大方地展开双臂微笑说：“好，晚安。”

缓缓地，叶琛上前一小步，毫不犹豫地弯身把唐素怡揽在怀中。他的双臂结实而有力，但这个拥抱却很轻柔，并夹杂住很多唐素怡猜不透的复杂情感。

今夜的叶琛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呼吸都变得平稳而小心。他的下巴就抵在唐素怡的额头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她光洁的额。

唐素怡已经分不清那个才是真实的叶琛，是第一次见面时严肃无情的他，是酒后粗鲁地强吻她的人，还是现在轻轻拥抱自己的男人？好像自己从没认真地去了解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小心。

“明天我会跟丽姨说搬回自己的公寓。”叶琛终于放开了唐素怡，满脸的坚决。